伏擊。爆炸。駕駛艙搖晃。

事件的發生非常有前兆，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而又無可挽回。

聯盟遠征任務結束後，年輕的聯盟執政官林衍帶領隊伍不知疲倦地躍遷着，往目的地——聯盟據點紅楓星行進。

在經過帝國控制的區域時，異變就這麼發生了。

“長官！我們的加密坐标被洩露了！”

“不可能！他們怎麼知道破解密鑰？”

“這是早有預謀……帝國上将程淵指控我們為叛國者！”

“叛徒！我就說帝國的狗不能信！”

“沖鋒——沖破他們的埋伏——”

通訊不久便被幹擾波摧毀，耳機内嘈雜的爆炸聲消失，隻剩一陣斷續的雜音。林衍放緩呼吸，隻剩左手能動。他的目光投向已被冷汗和鮮血浸濕的作戰服。

駕駛艙首當其沖挨了一記粒子炮，年輕的執政官已然被釘死在他即将解體的機甲裡。看來他的數據被洩露得幹幹淨淨，甚至能精确到在軍團中指揮艦的位置，萬軍之中直取指揮官性命。

他蒼白的手指蜷縮一下，輕歎口氣。

程淵最後還是背叛了他，用聯盟首腦的真實身份，換得了帝國苟延殘喘的機會。

不過這一切已經與即将死去的他無關。機甲已被破壞，爆炸幾乎炸碎了他的右半身，五分鐘後指揮艦解體，人類的身軀暴露在太空中，将會極其痛苦地死去。

“不如說，可能用不了五分鐘，我就會失血過多昏死過去。”林衍在寒冷的劇痛中漫無目的地想。

在死亡即将到來的前幾分鐘，他的人生就像走馬燈般在腦中放映着畫面：珍貴的少年時光，進入研究中心後的鋒芒畢露，與自己最重要的人分道揚镳……程淵，程淵，一切都與保護着他，最後又背叛他的上将程淵有關。

但他不後悔，隻是傷心。

他想開口問遙遠距離外冰冷無情的帝國少将，問他：“程淵上将，你是否還殘存一絲一毫的人性？你是否還記得先鋒軍的鬥争是為人類文明而并非帝國，是否還記得……聯盟是領養你長大那對夫婦，我親生父母的心血？”

但他早已說不出話，隻能徒勞地看着那雙無機質般的黑眼睛在自己視野裡漸漸模糊。

“哥哥，為什麼殺我？”

沒有人回答他。

死亡的陰影悄然籠罩下來，四周黑暗而寂靜。林衍在劇痛與幻覺裡沉浮，渾渾噩噩地走向生命的終點——

不知過了多久，混沌的命運卻向他睜開了雙眼。

……

青年在冷汗裡醒來，上一秒還在寂靜慘烈的太空戰場裡，周圍一切都失真，隻有劇痛在大腦深處作祟。而此刻睜開眼，看到的卻是柔軟的床鋪。

首都星擁有整個第一星系最好的自然環境，空氣明淨，天空蔚藍，這座城市由最先進的系統維護大氣平衡和植被狀況，無論何處都透着自然最本真的味道。

晨光靜悄悄地灑進舊城區的一棟住宅裡，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林衍冰冷的臉頰上。

這裡是……他曾經的家。

“您好，林衍先生，今日是首都第一軍校新學期的第二天，距離晨練開始還有30分鐘，請您盡快洗漱，提前趕到學校報道。”

家庭管家系統傳來熟悉的女聲，人工智能諾瑪通知林衍：“上将給您留了言，他說如果您今天要是再遲到的話，他會把您這次期末的考核成績改成零分。”

林衍頓時激靈一下，睜開了眼睛。

“諾瑪，你是諾瑪？”

他聽見自己尚還稚嫩的聲音，低頭看見了自己的手，白皙修長，還未布滿傷痕，是一雙少年人的手。

“林衍先生，您是沒睡醒嗎？”程淵機甲專屬的戰術人工智能疑惑地問他，“需要一杯咖啡麼？”

他居然重生了，重生在十年前，一切都還未開始的時候。

林衍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聲音都有些不自然地沙啞：“程淵——咳，哥他在哪裡？”

人工智能沉默了三秒，答：“對不起林衍先生，這是軍部機密，恕我無法透露。”

林衍冷笑一聲，跳下床開始穿軍校的制服。

果然，還是那個剛愎自用常年不着家的混賬哥哥。

既然重生了，就一定不能被他再牽着鼻子走。上一世他選擇了帝國，這一世總算看清了他的本質，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依靠他了。

但如果連哥哥都沒法相信，那活在這世界上，我還有什麼意思呢？

戰術高級人工智能諾瑪對林衍的情緒低落不明所以，但識别出了他不安的情緒，于是溫柔地詢問這位小主人：“林衍先生，需要我替您詢問上将的行程嗎？統計數據告訴我，他如果聽說您早上一醒就想見他，非常可能會決定提早結束任務，回來照顧您。”

但AI明顯是好心辦了壞事，林衍一聽這話驚恐萬分，連忙打開水龍頭，潑點水在臉上壓驚：“那還是不用了，謝謝。”

他心亂如麻，并不想那麼早見到讓他如此無措的兇手本人。

林衍往自己的臉頰上再潑了些水，暗自念念有詞：“冷靜下來，冷靜。我才剛成年，還沒有走上建立聯盟的道路，哥哥他也暫時沒有殺我的理由。”

“再說起來……上一世的一切都疑點重重，我需要親自拿到一切疑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