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林結結實實地又腦震蕩了,比賽一結束就被拉進了醫療艙。
林衍看着擔架上暈頭轉向的少年,歎氣道:“你這麼拼命幹什麼?我又不會輸,也不會嫌棄你拖我後腿。”
斯特林笑得鼻青臉腫的臉上開了朵凄慘的花:“你不嫌棄是你要證明的事,我不弱是我得證明的事。”
“小傷罷了,休息一天爺還是一條好漢!”
醫療艙被醫療機器人吭哧吭哧地推走了,林衍的肩上一重,程淵在那上邊擱了一隻冰涼的手,皮膚的溫度把他的臉頰凍得一激靈。
“這小子,挺不錯的。”程淵擡了擡下颌,示意斯特林的醫療艙背影,“有血性,很多上了戰場的人都未必能有這樣的表現。要是經過戰場的錘煉,至少也能是一方守将。”
“我看不少觀賽的軍官都很喜歡他,問我是從哪個犄角旮旯把你們兩個天才撿出來的。”
林衍抿着嘴唇笑得很淺:"如果有長官欣賞斯特林,也是一件好事。"
“他很優秀,适合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來到首都星軍校的學生們,無一不想得到長官的青睐,這樣最差也能跟在大人物身後當個文官,以後無論繼續從軍還是隻混個資曆,有這份履曆都會很光鮮,足夠在第一星系橫着走。
按今天斯特林的這番表現,今後的前程基本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林衍想着,他本身在賽場上放任斯特林表現,也是這個意思。
一次對抗賽,對于想拿冠軍的人來說,隻是一級普通的台階,踏上了就算是勝利。而在一些人的一生,這場戰鬥就能讓他直接踏上命運的舞台——有人能看到,就會有更多的機會如雪片般飛來。
那可是第三星系出來的優秀機械天才,應該讓他有大放異彩的機會。
程淵幾乎是看着林衍長大的,對他在想些什麼基本能猜個清清楚楚。
“......紀潭将軍如今在第三星系,身邊正好需要一個清楚當地狀況的副官。”程淵拍拍他的肩膀說,眼睛看着林衍,“斯特林如果願意,等他出了院,就可以去那邊見習。”
林衍對這樣的回答并不是很意外,但略有一些為難:“哥哥,我看還是這學期所有徹底結束之後再提這事吧。斯特林一聽之後再也過不了休假的日子,肯定會跟我翻臉。我可能要花一段時間說服他。”
程淵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也是,交給你了。如果說服不了就讓我來,學期末紀叔叔回來讓他扛上機甲帶出去就好,他是帶實習生的一把好手。”
兩人面對面注視了幾秒,心照不宣地微笑起來。
“......現在回去嗎?”林衍笑夠了,從善如流地問,“這場比賽結束以後有一段不長的休息期,比不上休假,但也足夠我休整了。有什麼需要我買的嗎?”
程淵快速瞄了一眼個人終端,露出一個不勝煩擾的表情:“......要加班。”
這兩個人就像東方玄學裡說的“命裡犯克”一般,時間軸老是對不到一起。林衍無言半晌,隻好認命般提起手裡的背包:“那好吧,我自己随便吃點。”
那雙冰涼的手卻仍舊沒有離開他的肩頭,觸感和某人的眼神一樣如影随形。
“不,我會回家。”程淵回答,似乎是怕林衍不相信一般,補充道,“倒不是什麼緊急的事務,隻是有些東西落在外面了,我得去紅楓星親自取。”
“什麼東西?”林衍下意識問出了口,察覺他哥哥的語氣裡有一絲疲憊。
“諾瑪的備用能源。”程淵深深歎了一口氣,“她脫離自己的本體太久,不經常為她補充一些本體能源的話,她就沒法主動開機,就算你善解人意地讓她充滿了電,也沒什麼作用。”
林衍一聽,後知後覺地發現最近确實身邊安靜了不少。
“那就這樣,回見。”程淵揚手一揮,銀色的鑰匙泛光一閃而逝,落進林衍的掌心。
“家庭管家幫你清洗衣服的時候,把兜裡的鑰匙拿了出來。”程淵沖他示意,“早上摸玄關旁邊的櫃子上沒?它喜歡把房屋主人落下的東西放在那裡。”
“我知道了。”林衍收緊手指,把那枚金屬制品籠在掌中,“原來哥你就算喝醉了,也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
這話透着的打趣意思很濃,程淵摸了摸鼻子,眼角的笑容一直沒淡下去。
有些人天生就情緒很淺,無論愛恨都不及眼底。但林衍想,如果是為了他哥哥,他願意當一個情緒激烈些的二貨,多說一些蠢話和玩笑話,隻為了讓程淵的眉宇間更舒展些。
“我會等你回來。”林衍說。
到家的時候月亮已經升上天空,林衍沒讓家庭管家把燈全都打開,無聊地在隻有月光的客廳裡走了兩圈。
之前還沒感覺出來,這個家沒了諾瑪的存在,還顯得挺寂寞的。
林衍随意地坐在落地窗邊的懶人沙發上,背靠着可變形的面料,發起呆來。
他很喜歡這扇明亮的窗戶,可以看到首都星上空最絢麗的星帶。還沒上軍校之前,他隻是在第二星系的普通學校就讀,像很多平常的學生一樣,上一些普通的課程,放學後總是坐在這裡,沉迷于個人終端裡的幼稚小遊戲。
林衍微微偏轉視線,很容易地看到了一旁觸手可及的矮櫃,深處是一大摞精裝的紙質書籍。
科技空前發達的星際年代裡,紙質書籍早已被當場古董束之高閣,而林衍從塵封已久的記憶裡得出了結論:這些書是很多年前程淵的收藏品,他們的家還在第二星系那會,他就記得家裡有這麼一個小櫃子。
隻是程淵從來沒在自己面前碰過它們。也許閱讀是他在進入軍部之前的愛好?
好奇心作祟,他探身過去,拉開了透明的櫃門。
胡桃木做的内格落滿了薄灰,就算是已經放進書櫥、恒溫保護,脆弱的紙質書頁還是顯得有些泛黃而易碎。林衍輕輕地拿出最上面那本,吹掉封面上的薄灰,燙金的“L”在夜色下泛着燦爛的光。
“這是……外文詩歌?”林衍有些意外,看了看書櫥裡别的書,基本都是一些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