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星系是一個奢侈的天堂。這裡有壟斷資本，有傳聲筒媒體，有信息繭房，從互聯網到現實生活的每一個方面，無不充斥着消費主義的狂歡。

每位公民的個人終端都被接入網絡世界，社交、醫療、教育……人類登峰造極的精神生活與娛樂和消費密切相關，造就了跨國公司雲集的商業奇迹。

這裡的動力核心無疑是位于中部的紅楓星，這顆星球擁有最豐富的服務設施，能保證每一位遠道而來的旅客都能滿意而歸。

在紅楓星的入境關口，每日有如雲的星艦停靠，擁擠非凡。無數普通的星系航行艦中的一艘剛巧在午間抵達星際驿站，帶來了一大批第一星系的闊綽旅客。

“各位尊貴的客人，歡迎來到紅楓星！”

空氣裡映出一位金發藍眼如油畫天使的女性，全息影像的精緻面龐上是令人心蕩神搖的微笑：“請各位将簽名寫在個人終端彈出的授權書上，親身體驗第二星系獨特的全息精神網絡功能。”

人群裡頓時爆發出驚喜的聲音，那是因為他們發現點擊授權以後，精神網絡就瞬間聯通用戶的腦波，為他們打造了個性化的視野與五感。

在空氣裡無處不在的精神網絡下，他們能夠直接使用不同的濾鏡和焦距觀察身邊的環境，可以随時随地聆聽現場感極佳的音樂……連那位金發天使的笑容、發間若隐若現的香味都能切實感受到！

“天啊，第二星系的全息技術真高級！”

美麗天使在逼真的影像裡微笑，“各位能免費試用我們的服務12小時，屆時歡迎續訂！希望大家都能玩得開心。”

遊客熱鬧的談論聲裡，隻有一位青年毫無表示，旁若無人地從笑鬧裡穿過。

“是否同意精神網授權許可？”

他擡起手腕，個人終端彈出一條通知，屏幕裡客服小姐甜美的聲音還未發出，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摁掉了。

林衍擡起頭，瞳孔倒映着這座由高聳入雲的冰冷鋼鐵鑄就的商業堡壘。

“中校，已經通過終端設備屏蔽掉了全息精神網絡的監控，您将繞過空氣裡精神網對腦波的控制，由視聽終端暫代精神網絡履行職能。”諾瑪的聲音從終端内響起，通過視聽接口傳達給林衍，“請您保管好信息接收器，防止突然的失聰和失明。”

“你很少叫我的軍銜，這樣讓我産生了一點壓力。”林衍打趣道，“是因為這次大公閣下讓我牽頭的緣故嗎？”

“不全是。為您提供戰術規劃時，以軍銜稱呼會比較高效。我以為您會喜歡被這樣稱呼。”

“确實不是很讨厭。”林衍虛心地聽着諾瑪同時為他講解的戰略方案，不由得發出感歎：“哥哥一直都是這樣跟你通訊的嗎？感覺比終端溝通、機甲鍊接還方便。”

“您的感覺很對。”諾耐心解釋，“和機甲最好的配合方式，就是适應它，成為它。”

林衍幹笑一聲：“還是有點危險了，偶爾用用還好。比如像這次行動一樣，臨時采用這樣的技術，會節省很多時間。”

在規劃戰術的時候，林衍就已經提出了想試試視聽終端，和諾瑪深度溝通這個想法。

“哥哥，你有沒有想過，多一個人接收諾瑪的存檔，可以為您的行動拓展更多的機會？”

那時林衍在控制室将自己的申請遞了上來，非常詳細地跟程淵分析了一個小時利害關系，“通過機甲網絡能從物理消除方面繞過全息感知技術，但紅楓星全域領空禁止出現戰鬥型機甲，但凡會在還未大展身手時被紅楓星防禦系統發現，然後釀成一場首都星要員導緻的外交災難。”

“所以，在我牽線的任務前提下，借用你的戰術人工智能是最高效的解決辦法。反正諾瑪可以擁有無數備份，不是嗎？”

林衍想到這裡，指尖在臨時植入的視聽終端上輕輕敲擊，這是他若有所思時的習慣性動作。

創口有一點微微的刺痛，大概率是還沒完全适應的原因。接收器在耳後微微發燙，溫度讓他回過神來。林衍就這樣在這短暫的走神裡飛速回歸理智，理清了思緒，攏了攏外套，跟着人流走向安檢通道。

他用餘光悄悄地觀察四周，突然注意到穹頂上垂落的，虛幻的金色藤蔓。那些看似裝飾的發光體，實則是精神網技術的信号中繼器。

紅楓星依靠着這些近似于精神力外化的設備，完善着對精神網覆蓋區域的控制。

“發現異常掃描頻率。”諾瑪的聲音突然切換成加密頻道，“三點鐘方向，穿深藍制服的那位安檢員正在使用第三代生物特征采集儀，您能看見嗎？”

林衍借着調整背包的動作偏頭觀察，果然看到安檢口多了一台銀白色的門形裝置。

他記得三天前的任務簡報裡，這種設備還隻配備在軍港，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在這裡看到它的。

“計劃有變？”他對着空氣低語，“感覺不大妙啊，是不是戒嚴了？”

“建議開啟屏蔽模式。”諾瑪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緊迫感，但任誰也能感知到事态的嚴重性。

“按照理論來說，即使是第三代，也檢測不出視聽終端的存在。畢竟這可是安妮娅女士牽頭研發的關愛類智能設備。”

“她非常注重使用設備過程中，可能會産生的人群歧視問題，屏蔽掃描的功能非常完善。”

林衍再度聽到母親的名字，心中湧起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似乎一個聽起來很遙遠的名字，暫時從蒼白的字間走了出來，幻化出了一個人的輪廓。

“但需要提醒您，這隻是理論推測，尚未通過安全測試。”諾瑪适時地表達了一些幽默感，“您可以為我們測試一下可行性，就像實驗動物？”

“……好吧。”果然在哪裡都逃脫不了當小白鼠的命運。

全息廣告屏折射的彩光下，林衍離那道檢測門越來越近。他直覺發現那裡面似乎有一種很令人感到不舒适的氣氛，可能是因為工作人員立在門邊，舉手投足間看不出任何人情味。

“啟動屏蔽模式吧。”他摸出那把自己用得最順手的拆信刀，自嘲道，“總比被掃描出身上帶了非法的屏蔽器和視聽終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