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星系邊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此刻多方酣戰。域外海盜渾水摸魚，總督帶着核心部隊魚死網破，第二星系自衛軍抵抗得猶豫不決……

而首都星來的駐軍，沒得到具體命令，冷眼旁觀。

自衛軍且戰且退，戰線漸漸後移，險些波及最近的一顆宜居行星。

“我在指揮塔面見公爵時，他要求我交出第二星系的能源運輸路線和域内機密躍遷點的所有位置，這分明就是控制，徹徹底底的控制。我以為拖延能讓事情變得更加好解決，沒想到會鬧成今天這個局面。”

總督在重兵把守的宇宙艦内緩緩開口，“沒想到公爵一直将我們看做他們的資源儲備，對第一星系抱有期待，這是我的過錯。”

“也許與域外接觸也是個錯誤，但不會比這個錯誤更大了。”

“全體同僚，跟我把這些駐軍，清理出境。即便我們……必須對同胞們刀劍相向！”

核心部隊列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越過自衛軍層層疊疊的圍困，劍指袖手旁觀的首都星駐軍。

頃刻間通訊頻道裡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怒吼。

“鬥争還沒完全開始，把域外海盜引進來倒是挺多的，光靠他們的核心部隊這麼點人，就算拉攏了一部分自衛軍，也根本打不過啊。”

林衍暫時抽出一隻手，迅速在腕機上按了一下，預測好的每支隊伍的規劃點位就發送了出去，“去這些地方候命，如果總督打不過了，出來救場。”

“總督必須得死，死在第二星系自己人的手裡，這才叫第二星系的獨立處置權。”

“收到，下一步指令我會到時候詢問，保重。”楚惟立刻回了消息。

林衍反手将光屏隐藏，擡眼看着不遠處的戰場。

狗急跳牆的總督借着海盜的攻勢，招安了一批自衛軍，倒是能和首都星駐軍數量持平……可是這不對。

林衍眼神一凝，低語道：“這首都星駐軍們居然還按耐得住，沒讓先鋒軍牽頭沖鋒——哥哥，你到底在想什麼？”

先鋒軍早在建立時，确實在首都星承了不少聯盟的恩情……但說到底，隻是一點露水恩澤罷了，它終究還是屬于帝國的直系部隊，不會分不清利害。

但……為什麼現在還不行動？

“也對，如果在戰場上這麼相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他苦笑了一聲，“不見也挺好的。”

私人情感如此，但直覺告訴林衍，事情遠非如此簡單。

他下意識朝程淵的通訊端發了消息：“哥你在哪？”

發完他回過神，就像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一樣，有點煩躁地捋了一下額發。

“這個時候問什麼都有點太晚了吧。”林衍在心底苦笑道，“能改變什麼？”

但對方卻回得很快：“第二星系突發情況，傳呼你也沒應。你不在家，指揮塔那位交給你任務了吧？”

林衍手指微微顫抖了一瞬，但被他強行按耐住了：“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了實話，但程淵也并未對此發表任何見解。

沒有責問，也沒有失望。程淵隻是簡潔地回了一句：“好。你放手去做。”

“我去疏散平民，有情況随時通知我，我來援護你。”

即便他這麼說了，這通通訊最後也沒敢打過去。林衍深深地将胸口凝滞的那口氣吐了出去，推動了操作杆。

“可不僅是首都星的任務啊……”林衍閉了閉眼，苦笑着喃喃，“還有我自己的，怎麼敢麻煩您？”

“在戰場上思考這麼多可真不容易，哥哥，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他感覺自己一直與哥哥粘連的那根線“啪”地一聲斷了，就在剛剛。

說不上遺憾或是不舍，隻是無可挽留，也無法後悔。

“真是有點寂寞啊。”林衍低語道，武器庫裡滑出一柄激光刀。

頃刻間他讓機甲旋轉起來，沖進了狂潑的彈幕裡。

……

總督看着光屏，在那上面有一顆微不足道的光點，以一當十地沖了過來，用極快的速度逼近着本艦。

“你是誰？”中年軍官喃喃道，讓本艦的高能炮口正對着那架敵機。

“我是誰不重要。”

林衍将手交疊，手肘撐在控制台上，下颌擱在交疊的手背之上。

“重要的是，你沒辦法活着走出這裡。”

銀色的機甲滑行着沖入包圍圈内，憑借它恐怖的速度和純熟的武器運用，硬生生地在混戰裡開辟了一條路。

“這技術……你難道是先鋒軍的狗？！”總督聲音陰沉下來，“先鋒軍也敢下場嗎……先鋒軍也配下場嗎？！”

林衍一刀将面前的海盜機甲切碎，偏頭冷笑：“不要侮辱他們。”

“我怎麼能與他們，相提并論？”

“全體第一星系駐軍，現在我奉首相閣下，第一星系軍區總指揮亞修斯公爵的命令，前來平定叛亂，将罪魁禍首的頭顱帶回。”

激光刀橫指，林衍眯起眼睛，遙遙望着宇宙艦的指揮部。

“現在，你們可以放手去做了。”林衍伸出手，被戰術手套包裹的手掌利落一揮，那是進軍的手勢。

首都星駐軍聞風而動，迅速加入戰場。

林衍甩了甩頭，将方才高難度操作後重力變化的不适感強壓了下去，眼神瞥向一旁的操作閥。

按下它，精神接駁将會如約而至，将自己的戰力提升好幾倍。

他凝視着那個紅色的按鈕，目光沉沉。

程淵的聲音猶在耳畔，他說，克服一下，我在你身邊。

林衍深呼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按鈕。

“多希望……此刻你還能在我身邊啊。”

……

黑暗降臨，林衍在噩夢的碎片裡穿行。這次沒有泥濘的幻覺，林衍隻是靜靜站在原地，凝望着身旁的人。

林衍伸出那隻沒被身邊的人牽住的手，清晰地讓自己的手指用力，漸漸掰開牽着自己的，那隻冰涼的，難舍難分的手……讓他放開自己的手腕。

他有些快意，又有些虔誠地對“程淵”說，再見，哥哥，我會想你的。

人影迅速遠離他，變得扭曲、破碎，然後……噩夢也就此破碎，林衍在高氧的培養液裡睜開了眼睛。

“神經接駁……”總督盯着林衍的機甲，嗅到了不詳的氣息，面容扭曲，“居然能在這個年紀到這個程度，卻甘願被那位貴族套上缰繩，你不覺得可惜麼？”

“公爵大人可是越來越不相信人了，你有什麼自信能比我的下場更強？”

林衍擡起手臂，機甲也順勢響應了他的心意，将護盾展開，鋪到極緻：“我隻是一個投奔者罷了，當然是誰更強，就為誰效力。”

“放屁！”總督揮手将高能炮彈連發，獰笑道，“你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甘願屈居人下那種人該有的。”

“你有一雙……惡魔一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