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吻。
一個輕若鴻毛,又在此刻重若千鈞的吻。
“哥哥,你失控過嗎?”
“你有感覺過一切失去掌控的滋味嗎?天旋地轉,思維都凝滞,隻想着永恒地讓當下的幸福留在自己身邊。永永遠遠,讓你在乎的人為你停下腳步,再也不用分離。”
林衍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将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我有。”
和他想象中的一樣,程淵那很令人讨厭的兩片唇瓣,嘗起來并不是很有風味可言。非要說的話……程淵因為震驚而瞬間繃緊的身體,比單純的吻更有張力可言。
“你瘋了?”程淵一把将他推開,像隻被電的貓,恨不得一竄兩三丈遠。
林衍被他推得後退了幾步,慢條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果然再怎麼冷冰冰不近人情,嘴巴親起來都是軟的。
“你……”程淵抵着牆壁的脊背都好像炸了毛,頓時不知道該憤怒還是迷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他吐槽了。林衍為他全程包辦,一路将油門踩到了底。
程淵被提溜着領口扔進醫療艙裡,他沒有再自由呼吸的時間。
最後是他忍無可忍,一口咬在了林衍的嘴唇上才罷休。
“……”林衍直起上半身,舔了舔上唇的血絲,危險的眼神還留在程淵身上。
“夠了吧?”程淵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沒好氣地推了推眼前的人——沒推動。
林衍長大了,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擡腳就能踹的少年體型了。
倒是他自己,雖然早就脫離太空軍那該死的脆弱審美,但身形着實算不上特别的結實強悍。
正處在反噬後身體最虛弱的時候,被林衍這種從嚴酷體力訓練裡摸爬滾打的衛兵壓制,也是情理之中。
林衍沒說話。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家老哥的德行:糖衣炮彈為主,美色誘惑為輔,隻要順着他的節奏走,完全沒有反抗餘地。
于是早已經驗豐富的林衍忽略了程淵那點微不足道的反抗,趁他病,要他命,得寸進尺,一進再進。
林衍覺得此刻的觸覺又冷又濕,但心底卻充滿了詭異的興奮感。
他下意識想起來三年前的一個夜晚,程淵帶着一身冰冷的水霧回了家,被他逮個正着。
“哥,你又去哪了?”
林衍記得他擰住程淵的肩頭,看見他衣領底下層層疊疊的繃帶,差點在他面前崩潰。
“能不能以後别偷偷從家裡跑出去,我知道你有很多事都瞞着我,但是你是我哥,所以起碼……起碼給我留條信息好嗎?”
程淵沒回答些什麼,也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他蒼白的臉線條冷硬,似乎從來都不會露出強烈的情感。
就在林衍被擔心和絕望幾乎壓垮的時候,程淵卻歎了口氣,伸手摟住了林衍的腰。
程淵閉着眼,什麼也沒說,但他安靜地貼近了林衍,舉動裡頗有一點罕見的依賴之意。
“……冷。”
林衍呼吸一窒,感覺自己連肩背帶腰腹間都被程淵的身體占滿了!
他時常感覺自己的哥哥似乎是一團捂不化的堅冰,而在此刻那人的呼吸輕淺掃過自己唇瓣時,他感覺一團烈火從程淵的胸口開始燃燒,透過體溫将自己焚為灰燼。
這份熾熱的感情令他遲鈍的心胸震蕩起來,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昏聩的神志壓垮了他,林衍顫抖着對程淵說:“哥,你再不醒來,我就要親你了。”
程淵側着頭閉着眼,呼吸平穩而安甯。
于是林衍掙脫開這份幻覺,伸出手捧住那張肖想了多年的臉,虔誠地含住了他冰冷的雙唇。
有點甜,有點軟。完全不像想象中那樣冷淡刻薄。
“……你瘋了?!”程淵聲音有點抖,又有點含糊。
“我沒有,哥哥。”林衍洩憤一般咬了一口,權當剛才挨罵的安慰,“倒是你,哥哥,你才是有點瘋,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林衍的呼吸都有點粗重起來,懷抱猶如鐵箍,“我不相信你了,騙子。”
“你說的什麼話,我都不會信。”他說,“包括什麼不知廉恥,大逆不道。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你從小一直教我的是,有什麼話直接說,不要彎彎繞繞。”
“我就直說了,我喜歡你,哥哥,我覺得你也喜歡我。”
“我想保護你,不是被你安排。而且我也有這樣的實力,我想證明給你看。”
林衍說,“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哥哥?”
“……不可能。”程淵閉了閉眼,聲音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你别想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這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事情。”林衍歎了口氣,“愛一個人,這份感情是控制不住的,無論你怎麼打,怎麼罵,我還是想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纏着你。”
“怎麼辦?要不哥哥你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不好?”
“還是那句話,不可能。”程淵深呼吸了幾下,偏過頭去不看林衍,“你死了這條心吧。”
林衍看着他,突然道:“好,我明白了。”
程淵覺得攬着他的懷抱一松——林衍自己放開了手,往後退了好幾步。
程淵神色微動。
林衍坦然地讓他看自己,聲音平靜:“我跟你的人走,前提是隻要你這次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會拼盡全力,爬也會爬到你的身邊。”
他頓了頓,接着說:“我保證。”
程淵萬年冰封的神色裡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小衍,你何必呢?”
林衍說:“哥哥,你知道擱淺的魚嗎?”
“離了水的魚會不惜一切代價,張開鳍,扭曲着身體蹦哒,哪怕是在曬得滾燙的地上,也會拼盡一切力氣掙紮,直到最後落入水中,或是就此死去。”
“我就是那條魚。”
程淵用複雜的眼神看着他,“……你聽話,我們第二星系會再見的。”
他難得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似乎是不善于表達一般艱澀開口,“……我保證,會立刻來找你。你是聯盟的希望,是我兩位老師的血脈,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閃失。我答應過他們的。”
程淵停頓了一下,眼神流露出一點疲憊:“算我求你,小衍。”
“如果我的手再染上一次你的血……我敢肯定,我再也用不了那隻手去戰鬥。”
程淵垂在身側的手指細微地顫抖起來。
那雙山崩地裂也穩若泰山的,握着槍和操作杆多年的、精準無比的手,此刻在微微地顫抖。
林衍的眼神也動搖了,“哥哥,别這樣。”
他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将目光投向艙門。
“你開着來救我的這架機甲不是先鋒軍的吧?”林衍的聲音很笃定,“它一定現在正在被通緝,我都沒看到任何警告的通訊……諾瑪正在托管,然後把那些操作都攔截下來,單獨發到你的視聽終端上了?”
程淵有點心虛,還沒開口解釋,林衍就打斷了他蒼白無力的辯解。
“我就知道,不然機甲一直在行進,操作室不會這麼安靜。現在有很多追兵吧?我們不能被他們抓住,必須盡快甩開他們。”
林衍沉思了一下,開口道:“這樣吧,哥哥,你跟我,賭一下。”
“賭什麼?”
“很簡單,賭我們誰先被追兵追上。”林衍伸手指了指逃生艙,“你解除諾瑪的托管程序,卸載武器庫,彈出駕駛艙,我坐着逃生艙飛往和你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