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宋病生警惕地看着南應無,說。
南應無安靜地看着宋病生的模樣,心中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笃定又毫不留情地對宋病生說:“你在難堪,還是在自卑?”
“南應無。”宋病生的聲音驟然冷下來,“你适可而止。”
可顯然南應無并不會聽他的話,他就是如同宋病生所想的那樣,從小到大被父母與哥哥寵大,養成了一種自以為是又我行我素的性子,隻要他不願意,誰說話都沒用。
此刻他盯着宋病生,緩緩地開口,“也許你兩者都有。你說我戴着人皮面具,你自己何嘗不是。你把自己包裝成那樣輕浮的模樣,是因為你害怕别人觸碰到最真實的你。你以為隻要你對别人不真誠,别人的冷漠與不真誠就不會傷害到你——”
“閉嘴!”宋病生低吼道。
“可你錯了。”南應無不知死活地繼續說着,“你的演技太拙劣,旁人隻要稍微走近你一點就能拆穿。不但如此,你還很脆弱,隻要稍微窺見一點你的模樣,你就會後退。”
“是,你說得對,那又怎樣?”宋病生怒極反笑,“你今天找我出來,原來就是想跟辯論嗎?好,你赢了,我甘拜下風,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南應無沒有說話。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說他的演技拙劣,宋病生覺得極其可笑,過去他在柏遠市的時候,不知道靠自己這套演技騙過了多少人,男人女人男孩女孩,他們有的會因為他的容貌為他買單,會因為他的甜言蜜語買單,或者會因為他的“真心”買單。
宋病生就這樣輾轉在他們這群人之間,他明明看不起他們,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得到了很多,穿着的衣服鞋子還有首飾,學習用的文具與輔導書,畫畫用的工具,還有一些其餘的看上去沒什麼大用的禮物。每一次,他隻會與他們相處一段時間,然後再痛哭流涕地與他們演一場戲,告訴他們也許自己并沒有那麼好,他們應當各自天涯。
這一招從無失手,屢試不爽。
沒曾想會在南應無身上栽一個這樣大的跟頭。
他這回總算是從對方身上學到了一個生存法則,摸不清深淺的人就不要去招惹,不然最後隻會被這樣無止無息地糾纏。
他看着南應無,說:“沒話說了?那我走了。”
說罷,就要起身。
“我沒這麼想。我今天找你,的的确确隻是想跟你談談。”南應無說,“與你在一起的時刻很放松,我想與你做朋友,這是真的,我沒說假話,也不是因為一時起興。”
宋病生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南應無就搶先他一步,繼續說。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因為你對我,或者說你認為的我們這樣的人有偏見。”南應無與他的眼睛四目相對,“但我是真心的。”
宋病生隻笑了笑,說:“你的真心我不敢信。”
他說完,就拎着自己放在座位上的書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宋病生能信南應無的鬼話嗎?他才不會。
這種人他見得多了,要說他自己是裝的惡劣,那對方就是本性惡劣。一個天之驕子能夠在被人耍了之後還如此平淡地說出“我想與你做朋友”這種話麼?别人能不能宋病生不知道,反正這個連别人踩了他的球鞋都要回踩回去的南應無肯定不行。
他隻是想報複自己而已。
報複自己想要耍他的這份心,報複自己先招惹他又想脫身,報複自己鬼話連篇竟然差一點把他給騙到。
他們之間全是虛情假意,南應無竟然還好意思談真心?
笑話。
宋病生嘲弄地從餐廳裡走出來,誰知好巧不巧,天邊開始下起了大雨,他将書包與記憶翻遍,最後悲慘地意識到自己的傘大約是落在教室裡了。
他低低地暗罵了一句,隻能站在屋檐下,面無表情地盯着外面傾盆的大雨,思索着自己該以怎樣的百米沖刺方式奔向離他幾百米的公交車站。
宋病生剛準備将書包頂在頭頂上,南應無就從餐廳裡走了出來,還順便在他旁邊撐起一把傘。
宋病生:“......”
南應無掃他一眼就知道他沒帶傘,眼底裡不知何時勾出一點笑意,對他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時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宋病生涼涼地看了一眼降雨的夜幕,認命般地對南應無說:“行吧。”
南應無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讓宋病生難免多看了他一眼。
随即,南應無擡起腳,與宋病生一同往外面走去。
車子就停在外面的道路上,宋病生和他坐進車裡。他還沒開口,就聽見南應無對司機說先送他回家,然後車子啟動,一路從這個最繁華的地方駛向這座城市被遺忘的角落。
宋病生回家的時候宋眠也剛剛回來,那會兒南應無恰好撐着傘送他到家樓下,三個人在狹窄的樓道裡面面相觑,最後還是宋病生先開了口。
“小姨。”他對宋眠指着南應無,說,“喏,這就是南應無,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