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做同桌這種事情,并不是宋病生想不與南應無說話,就真的能夠忍住不與他有任何的交往的。
平日裡宋病生就喜歡掉東西,要麼就是剛剛把書本或是本子放在某個地方,下一秒就忘記扔在那裡了。每當這個時候,南應無都會幫他撿起那些東西,或者是告知他東西放在了何處。
他跟南應無說過别管他,但對方不聽,他也沒有什麼辦法,隻能由得他去。
不僅如此,他們班所有的科任老師都很喜歡在寫完卷子之後讓同桌交換閱卷,最開始宋病生選擇自己閱卷,但除此之外,最逃不開的是上課時的同桌讨論,偏偏老師還會走下來巡查,逼得他不得不面向南應無,假惺惺地跟他讨論那些問題。
等老師轉過身走了,他就龇牙咧嘴地沖南應無做恐吓的鬼臉。
他也經常做不完作業,南應無偶爾會幫他寫,偶爾不會。後來宋病生發現了一點規律,那就是南應無隻會幫他寫那些機械重複的、并沒有什麼必要的作業,至于其餘那種創新題,他一個字都不會幫他動。
一開始他每天都在幻想着班主任什麼時候進來宣布換座位,但漸漸的,宋病生忽然就沒再想過這件事,像是已經習慣了與南應無做同桌。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宋病生的第一反應是逃離。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一個人的戒備心會這麼輕易的放下,甚至是對南應無這樣的人。
他知道能夠在無聲之中讓一個讨厭他的人變得開始習慣他,這是一種本事。對于十七八歲的少年而言,這種本事無關緊要,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大家都不想與别人變成仇人,能夠跟南應無搭上關系那更是幸事中的幸事,說不定往後還得請他幫忙。
可宋病生卻隻覺得他很危險。
因為過去為了能夠讓人願意施舍給他一些東西的時候,他就會拿出這樣的本事去蠱惑他們,讓他們沉浸在自己付出的那一點點好中,然後掏心掏肺地為他付出一切。
南應無當然不需要他施舍給他什麼,因為南應無什麼都有。但隻要宋病生的直覺并未出錯,對方必然是在謀劃着對他做些什麼。
這是他對同類的一種警覺。
這種感覺他誰也沒告訴,也沒辦法告訴,因為他發現這狗日的南應無在外人面前表現得比誰都好學生,沒人會懷疑他是那種心理陰暗的人,而他也沒任何證據。
但他又不免懷疑自己是否想得太多,也許南應無壓根就沒自己想得那麼聰明與心眼多。
宋病生想着這件事的時候,他正坐在便利店前的樹蔭底下。毒辣的陽光被綠葉遮擋大半之後,透出無盡的光斑,照射在他的身上,安撫他躁動的心。
他眯着眼睛往右邊看去,南應無正往他這邊走來,手裡還拎了兩根冰棍。
現在其實應該是上課時分,但他和南應無逃課了,沒逃多遠,隻是在便利店旁邊,各自叼了兩根冰棍。
起因隻是他說太熱了,不想學習。
教室裡的空調被調到二十度,整個班上門窗緊閉,南應無與宋病生的座位還恰好是被空調對着吹的地方,怎麼着也算不上熱。但宋病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心煩意亂,書裡的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南應無,對方就像是一尊佛一樣,每天就是這樣坐在原地,要麼做着題目,要麼擡頭聽課,好像沒有喜悲,也沒有情緒。
這種認知讓宋病生更加煩躁。
于是他推搡了一把南應無,對他說:“太熱了,不想學習。”
南應無還在做題的手停下來,他望向宋病生,問道:“所以?”
“逃課嗎?”宋病生沖他笑,蠱惑似地開口,“我猜你這種好學生,長這麼大,應該還沒試過逃課吧?”
出乎意料的,南應無沒質疑,也沒多問什麼,直接将筆擱下,對他說:“好啊。”
原本宋病生是想出校,可惜一中大門戒備森嚴,好幾個保安大哥虎視眈眈地盯着門口,讓他根本不敢靠近。他本來還想翻牆,誰知一中的牆上挂滿了玻璃碎片,他要是敢翻出去絕對會血灑當場。
于是他隻能勇敢又窩囊地拉着南應無去了學校的便利店。
這會兒他正咬着冰棍,聽着夏季獨有的蟬鳴聲,跟南應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我叫你來逃課你就真來,你不怕老班來查堂啊?”宋病生問。
南應無瞥他一眼,說:“她今天出差了。”
“靠,怪不得今天一上午沒見她人影,和着已經出差了。”宋病生憤憤地一咬冰棍,“早知道我應該多逃幾節課。”
“不過最近高二年級部嚴查逃課現象。”南應無繼續補充着,他那語氣平淡無比,似乎自己不是逃課的人一樣,“估計待會就會有人來便利店這邊抓人。”
宋病生:“......”
“卧槽你知道你不早說啊!我倆還杵在這兒幹什麼!”宋病生猛地站起來,說,“趕緊跑啊!”
南應無欲言又止。
宋病生拉他也拉不動,皺起眉頭,剛準備發作,誰知悲劇就在此刻發生了。
“你們兩個!上課時間坐在便利店前面幹嘛啊!”
宋病生當場就想撒腿就跑。
然而他們年級部教導主任更兇,直接從後面拎着他的衣領,十分暴躁地說:“還想跑啊?哪個班的啊?你們班主任是哪個?現在跟我去我辦公室,我要好好查查你們兩個!”
于是宋病生與南應無的第一次逃課,就這樣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