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被壓抑的太久,現在已然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長此以往,我擔心……”
安倍沙耶躺在神像的懷中。
是的,她躺在神像身上。
巨大的神像一手拈花,一手指地,神情悲憫。
而她,躺在神像拈花的掌心,雙腿交疊翹起,腳赤着,腳趾一下下輕點着神像的手腕。
繩見得多了早就不意外了,神使大人這樣挺開心,開心就行。
安倍沙耶聽聞想了一會,拉長語調“嗯……我想想該怎麼解決……”
然後繩就在下面等着。
等了一會,聽到了微微的鼾聲。
繩“………………”
“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繩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神使大……”
安倍沙耶驚醒,一下坐了起來,她左右看看,然後低頭迎上對方的視線。
沉默幾秒,她摸了摸頭發,笑起來“剛才你說什麼來着?”
繩“…………”
“啊,對,國民情緒不對,是吧?诶呀,這個我不在行的,我不太會管國家的。”
安倍沙耶摸了摸下巴,随□□出一個大瓜“當年我統領平安京時代時,真的差點就把那個時代給終結掉了呢~所以我真的不太适合管事的~”
繩“………!!!!”
雖然知道神使來曆不俗,但這個來曆也太可怕了吧?!!!
繩歎了一口氣,收回仰視的視線,對着神像的底部說了一句“大人,神使大人實在不靠譜,您出個主意吧。”
安倍沙耶重新躺下,單手撐着頭“對嘛對嘛,你給出個主意。”
陰影太重,如若不是繩點出來很難看到神像後面還有一個人。
那人坐在神像斜後方,一方桌,一把椅,手中一支筆,正在處理一些文書。
聞言他擡了擡眼,随即也歎了口氣“雖說我能出主意,但沙耶,我來前你就已經閉國了,你這個舉動已經引來諸多不滿了。各國已經發來文書,希望你就閉國一事給他們一個解釋,不然下次來的可就是影級了。”
安倍沙耶哼了一聲“那我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呗。”
“擔着神使這個名頭說這話不太合适吧?”
“嘁,我還是陰陽師的孩子呢,不照樣欺師滅祖,區區名頭還想限制我?笑話。”
“行行行,你厲害,好吧?”
“不閉國不行。”安倍沙耶淡淡解釋“我雖然不通政事但我也知道,内政不能被他國幹預。鬼之國被幹預的太厲害,如果不閉國,我一旦動手清理他們不會允許。我開着門清理,他們不讓,如此,我隻能關上門。”
“我倒不是說你做的不對,隻是太匆忙,來不及做許多布置。”
“例如?”
“例如先宣揚一番神授理論,吸引一下無家可歸以及信仰不堅定的人,通過加深他們對于你的忠誠度,将他們分散出去。”
“啊,還有這個辦法啊!”
“對啊,你本就溝通陰陽,再加上鬼之國為你證明,足以撐起名副其實的神使身份。”青年輕輕歎口氣“但現在不行了,五大國已經先于你散播了你謠言,你濫殺‘無辜’以及扭曲神使的名頭已經傳遍整片大陸了,他們不會再信我們說的話了。”
安倍沙耶挑了挑眉“想用流言蜚語殺我?”
“是這樣。”
“哈!可笑的技倆!”
“确實可笑。”
安倍沙耶勾勾唇角,喊道“繩。”
繩應道“神使大人,我在。”
“你可知,我被流言蜚語殺過多少次嗎?”
“不知。”
安倍沙耶緩緩坐起來,鐐铐連着的斷鍊随着她的動作發出沉重的聲音。
她坐的很随意,一腿屈起,一腿從神像手掌邊緣垂下,手随意的搭在腿上。
她一身紅白狩衣,居高臨下的看向繩,眉眼戲谑。
“我出生時,烏雲密布,百花落敗,世人稱我不詳,我未睜眼時就險些被溺死。”
“因我是女子身,不許我學習家族陰陽術,月信之際不許我歸家,不許我參與祭祀,更不許我以安倍之名示人。”
“可大概老天也看不過去,我被趕出去時遇到一名從海外迷路來的女子,她得知于我的遭遇,既驚訝于我的遭遇,又不解陰陽師之名。”
“我這才知道,陰陽師并不是源于這個國家,它是出自陰陽五行,自海外某個國家興起,由海外傳至這個國家。時代更疊,他們改編了陰陽術,自此,這個國家的領導者将陰陽術視作了自己的東西,在當時興盛的兩大陰陽師家族,安倍與賀茂都為最高層服務。”
“她告訴我,從沒有女子不能學習陰陽術的說法,女子從不髒。在他們的國家,女子之所以不參加祭祀并不是不被允許,而是女子月信辛苦,神明憐惜女子,特許她們可以不必出門祭拜。她告訴我,不要去在意流言蜚語,專注于自身。”
“也是她,教會我最初的陰陽五行。”
說到底,安倍沙耶停了停。繩卻有些着急“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後來家族裡接連有人去世,他們想起了我出生時的不詳,認為是我克死了他們,再加上我悟出的陰陽術與他們的驅使式神截然不同,他們更認為我是天災。”
“我被囚禁在家族最深處,我的雙手雙腳被鎖上,我的母親為了封印我的能力不惜獻祭生命,我的父親用他的能力将我囚禁,在他有生之年不得離開院子半步。”
“可他們做了無用功。”
安倍沙耶想到這都笑出了聲音“我其實能出去,但我願意就他們鎖在院子裡,聽見仆人在外面嚼口舌。”
“你知道他們說什麼嗎?”
“說我母親是被我氣死的,因為我和我的父親苟合。”
“還說我父親是想得到我的能力,從而強迫我。”
“還有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我是替代我母親嫁給我父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是沒看見我父親聽見這話時的臉色,最偉大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啊,聽見那些流言蜚語時明明臉色都變了卻還要在我這個女兒面前強裝鎮定,真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安倍晴明,曆代陰陽師中最優秀、最傑出、最偉大的陰陽師,竟然是神使大人的父親?!!
安倍沙耶還在笑“我那偉大的父親,被傳小話時強裝平靜,人到中年,竟然晚節盡失。”
一輩子光風霁月有什麼用?隻需要一張嘴,一對耳朵,就能把他的名聲毀的幹淨。
所以那時她就知道,名聲,屁用沒有。
她親眼看着父親死去,她重見天日,幾乎殺穿了那個時代,坐在了陰陽寮的頂端。
可她并不擅長管理,她也不願意管,上頭那些人也不敢惹怒她,給她建議她也不聽,就隻能眼看着陰陽師逐漸衰落。
她一直活到了鐮倉時代,親眼看到了武家的興起,确定陰陽師一脈被她霍霍的差不多了,放心的主動放棄了生命。
“所以說,我隻要夠強就行,夠強我誰都能殺穿,誰說我的流言蜚語,我就殺誰。”
說這話時安倍沙耶笑嘻嘻的,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心髒狂跳不止,繩捂了捂胸口,平複了一下呼吸“乍一聽聞神使大人的來曆,真是有種跨越了時代的不真實感。”
“嘻嘻~”
“…………”想當初見第一面時多崇拜啊,全在這一聲聲嘻嘻裡消失殆盡了。
繩面無表情的告退了,并認真思考起下次見面,就建議神使大人以後不要那樣笑。
濾鏡碎一地。
門一關上,青年就無奈的按了按眉心“不要總是那樣逗弄繩。”
“嘻嘻~”
“……說真的,不要那樣笑。”
“嘻嘻嘻嘻嘻我就這樣笑~”
安倍沙耶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的看着神像下的青年。
“怎麼?這樣你很不适應嗎?泉奈。”
青年放下按壓眉心的手,擡頭仰視着神像手心的少女。
淺笑回應“是啊,一夢初醒,你得讓我緩緩,ni……”
他突然頓了頓“或許應該改個稱呼嗎?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