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修明在想怎麼把感受到的畫面用語言表述出來。

停頓的空白太過漫長，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不行我改，重寫也可以。”

懷思遠的聲音立刻變得像一團綿軟又雜亂的毛線。

“月亮是玻璃做的，碎了掉落進海裡，漆黑，漩渦……”

修明閉上眼睛又睜開，找到形容聽到這段旋律的感受的詞彙。

人類龐大的資料庫，用于交流信息的方式各式各樣，卻很難完全準确地傳遞給彼此。

懷思遠失焦的眼神随着修明聽後感的講述，又重新逐漸凝聚起光彩。

他難以置信地晃了晃修明的手臂，驚呼道：“你怎麼知道？就是這種感覺！”

“聽的時候，我能看到。”修明不知道怎麼解釋，隻好補充，“或者說‘通感’麼？”

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可以探究到人類意識活動時形成的圖景。

“對！我也是！”懷思遠更加激動，語速加快，“初舞台的時候，我聽你唱歌也有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見有一束光穿透雲層，然後天使就降落在這裡……”

他回想起當時在對面腦殼都快被掀開的顫栗感，不禁感慨。

“可是後面，不太清楚，混亂的……”

修明沒注意聽懷思遠對自己誇張的贊譽，繼續說起剛才那段旋律。

嗚……被修明說了好傷心。懷思遠的内心在打滾哀嚎。

但他很快反應到修明的話沒錯，戴上耳機去聽，聽到後面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果然。”懷思遠不得不同意修明的想法，點頭說，“我确實沒想好怎麼往下寫。”修明察覺到他的情緒又要頹萎了，急忙勸道：“前面部分，好聽的，我們還可以一起想。”

懷思遠點了點頭，随即又戴上耳機，手指在鍵盤上按下一個接一個的音符。修明和他商量了過後，也掏出自備的耳機連上設備，同步聽到旋律組構的過程。

“好像還差點什麼？”寫了幾版都略有不滿，懷思遠暫停了創作。

修明将已經完成的旋律小聲哼唱了一段，用意識拓展成完整的歌曲。之前無數次的模拟推演中，其中一次四人組的演出，甚至給了他“觸及靈魂”的感覺。

可惜現在的作品，并不是。

懷思遠聚精會神地聽着修明的哼唱，仿佛一星火花點到底層神經，瞬時燃起沖天之焰。

他的瞳孔裡倒映着修明的臉，聲音微顫：“我找到了作品缺失的東西。”

“但是隻有你還不行。”懷思遠刷的一下站起身，收拾整理設備，“再加上施烨和伯樹一起，我們搞個大活！”說完和修明約好提前在訓練室見，自己抱着東西往宿舍趕着睡一覺。

修明回味着空間裡新鮮情緒的味道，也對和其他組員的再見面産生期待。

他從大廳沿着樓梯走，剛到了宿舍門口，宿舍門就被拿了洗漱用品的甘樂迎面打開了。

“不是吧，你們創作組也要加訓？”疲憊不堪的甘樂盡力睜開眼，靠着牆保持穩定站立。“我們組沒有加訓，不過，創作很難。”修明一邊用觸角探測他的身體情況，一邊回答。甘樂揉了揉臉，打了個哈欠說：“你去睡吧，我也快撐不住了，等會就回來。”

房間的門輕悄地關上。

修明回到了自己的床鋪，盡管看出甘樂好像還有話想說，卻在他回來之前假裝熟睡。

甘樂回來後若無其事地躺到床上，眼睛剛閉上不久，就恍惚浮現出訓練室裡的畫面。

所有牆壁全是鏡子，每個方向都有一個映像，但整個訓練室裡隻有他和周弈辰兩個人。

周弈辰穿着貼了A班标簽的訓練服，胸前卻寫着類似于“教官”之類的模糊文字，眼神犀利，盯着他練習的每一個動作，隻要和鏡子裡不一樣，就會按下懲罰的按鈕。

包括但不限于羽毛撓腳心，自助暢飲檸檬汁，閉嘴吃怪味跳跳糖不可以發出聲音之類的措施……

好癢！好酸！好難吃！

救命！

甘樂實在遭受不住，想要逃跑，卻發現這個房間竟然沒有門！

那還是暈過去好了。

當他再次睜開眼，熟悉的宿舍環境以及腳上一顆蚊子咬的包，才證明了已經回到現實。

修明擔憂地望着甘樂，但甘樂好像很快就忘了夢裡的情景，利索地收拾好東西就去訓練了。實際上修明可以幹擾這段夢境，不過監測到夢境沒對甘樂有什麼傷害，就放棄行動。

當然，他不會承認因為對人類無序随機構成的意識領域感興趣，才在甘樂夢裡看熱鬧的。

收獲了不少能量的修明早飯又多吃了一碗，心滿意足地來到創作A組訓練室。

訓練室裡暫時沒有人，他往裡走了走，看到桌子上擺放了一隻盆栽。

盆栽是被悉心照顧過的，葉片舒展，影子随着窗戶透進的風，在陽光裡微微搖晃着。

“你好啊修明！”施烨看到房間裡有人，認出來是修明放松了些，愉快地打招呼。修明聽到後轉身對他揮了揮手，也說道：“你好。”

“這是你帶來的盆栽嘛？”施烨放下背包，掏出了筆記本。

“不是。”修明搖了搖頭，像其他練習生一樣開始每天的熱身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