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傾向于不太可能，”白厝坐在電腦前回應，“我看過一些跑酷視頻與訓練過程，訓練了十幾年的專業跑酷運動員尚不敢随意挑戰幾百米高空的飛躍，何況毫無身體素質與心理素質的新手。”

時曉星舉着手機懸在床邊晃：“但你們看，有真人視頻的！來看來看來看！”

視頻轉進了宿舍群裡。

“或許是專業運動員的視頻被營銷号轉出去了呢？”另一個室友說，她拿出指甲油瓶子。

“開窗通風。”寝室長警告。她是與白厝共享書桌的那一個。

“我想……不對，有些奇怪。這說不通。”白厝認真看完了視頻。

“視頻中出現的是最新的香港地形，這裡，還有這裡，街邊的招牌是新拆掉的。這不是被轉出去的舊視頻。”

對好學生的敬畏，再次出現了。“你真的很擅長考據，厝厝。”寝室長感歎。

“你們知道世界跑酷大賽嗎，某運動飲料品牌舉辦的那種，”她解釋，“能進入那些比賽的選手尚且有很大一部分做不到這種跨度的跳躍，而這是一個從未出現在任何營銷号視野中的新人。突然，一下子，冒出來了。”

白厝重複了一遍：“這說不通。”

這個話題很難進行下去了。

“今天是最後一天。”白厝說。這一句她的室友們沒有聽見。她打開系統屏幕，頂上明晃晃挂着“強制進入遊戲”倒計時。

“我們關燈吧！”時曉星在上面喊，“我今天要早睡！”

黑暗。系統屏幕不存在于現實，它的光什麼也照不亮。

白厝點進商城去。頭一樣就是次輪模組随機線索：100積分，遊戲外可購買的、最低價的商品。

這個價格不友善。100積分是主持完一場遊戲的基礎分，若一個守秘人上一場遊戲未帶出足夠探索度，那麼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但這與白厝無關。她選了購買。屏幕上光影輪轉，最後跳出來兩個字：财神。

“有價值的随機線索。”她看着百面骰，語氣并不起伏。

“是的，”它們說，“第一場是新手模式呀，之後不會有那麼詳細的模組介紹出現在開頭了呀。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這難道不能算是有價值的線索嗎？”

一首歌算作詳細，這真是對“模組應當作為守秘人的工具書”這條規則的侮辱。沒關系，教授們也喜歡将40頁的論文稱為“一篇小閱讀”。

再看商城，随機線索的價格變成了200。坐地起價。

“不保證兩次抽到的随機線索不同噢。”骰子補充。

白厝不作理睬，她閉上眼，回憶一切“财神”二字相關的信息。

第一，财神這個詞至少證明模組發生在中國。财神為道教神明，進模組需關注道觀；第二，正月初五迎财神，需考慮新年民俗背景；第三，财神有哪些？文财神武财神大五路小五路，趙公元帥文曲星君關聖帝君柴王爺王亥，各地習俗不同供奉也不同，指代不明，這很麻煩；第四，反派。克蘇魯呼喚遊戲中它往往由怪物（比如上一場的禮帽怪人），邪/教/徒或幹脆邪神本身來扮演。财神是哪一類？如果是邪神，這個故事的難度或許會非常恐怖；如果是邪/教/徒……信仰财神的邪/教/徒？

這很不好說，她反複思考着這些東西沉入睡眠。

随後叮叮聲響，撲啦一聲，鴿子飛過身下的天空。日光灼眼，空氣潮濕。高樓林立，新舊交雜。一輛有軌電車搖着鈴铛過。

白厝在不久前剛為室友展示了此地最新城市建設進度：香港。

屏幕頂端逐字敲出信息：

模組名：【暫未達到解鎖條件】

玩家人數：4人。

難度：中等。

模組概要：一家開在長三角非一線城市的公司希望能找幾個底層職員出一趟差。目的地是香港，目标是找到一個人。要更新他的聯系方式與個人信息，要拿到他的簽名，最好還要讓他參與一場公司董事的視頻會議。

八卦稱，公司在90年代曾經為政府對“外資企業”的優惠政策找了個香港人套皮投資，那人當然現在已經去世。但現在公司将要上市，應監管部門要求，公司必須找到他的繼承人來完成文件備案工作——以上内容不知真假，或許是以訛傳訛：拜托，大家隻是平時沒什麼貢獻，臨時被派出去跑腿的小職員。

“導入将在30秒後開始，正在匹配玩家……”百面骰滾出來。它們進行例行公事的開場白。

“請注意，如模組最終探索度不滿50%，守秘人将被抹殺，請守秘人認真帶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