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彎,上坡,下坡。香港多山。
“我一定要站住在這裡!”南智傑不知與什麼較勁。
“好吧,”守秘人說,“這樣的搖晃程度,加上絕不握住扶手的自信。他主動申請了一個困難的力量檢定。”甚至無需消費她的積分。
南智傑的骰子滾動:59/70,未達到困難成功所需的35。随雙層巴士在隧道中一個急轉,青年人摔在地上,磕磕碰碰滑出去老遠。
前邊駕駛室傳出來一聲罵:“黐鸠線架!”
任晶身邊的丸子頭姑娘迅速轉過頭去面對車窗玻璃,笑聲悶悶從她手掌下傳出來。
“司機說什麼了?”任晶捅咕她,“完蛋了呀我不會粵語!”
丸子頭——終于起好了名字,桑伶,小聲與她咬耳朵:“髒話,罵他神經病。”
任晶于是大笑,南智傑這時從地上爬起來朝她們怒目而視。
她餘光掃見桑伶細微動作:丸子頭轉過頭抿着嘴對南智傑笑,聊天窗裡同時跟了一句“香港司機都這樣的,不怪你啦。”
很熨帖一句話,但任晶當然不采取這樣的措施。她露出明顯的嘲笑意味,一邊口型比了個“一小時二十分鐘”——隻過去了十分鐘;一邊腦子不停在聊天窗敲:“還不上樓去?知道嗎,剛才司機罵你二百五呢。噢,你連粵語也聽不懂!”
粵語:這當然是一個問題。尤其在香港,英文與粵語比普通話更為普及。遊戲中玩家具備角色的特征,比如其戰鬥技巧、觀察能力,當然也包括他們的母語。
譬如:上一場遊戲中的角色們來自美國,于是玩家可以通過角色卡自然而然地理解與使用角色們的母語,英語,而不必額外在此花費技能點數。
但外語又是另一回事了,即使一名大陸的角色參加過九年義務制教育,但英語技能沒有加點的情況下就是默認聽不懂。
譬如:南智傑身後的馬來西亞面孔女人用英文念着:“先生,那是你的行李嗎?”,而他隻嫌人聒噪,并在大巴車靠站停穩的半分鐘間隙上二層去了。
他的骰子自己轉起來,一個偵察檢定:55/25,失敗。
南智傑擡頭張望,二樓安安靜靜,什麼也沒有。
“在治安并不特别好的香港,有小偷竊取旅客的行李也很合理,”白厝說,“我曾經在網上看見類似的經曆,這是一個合理的檢定。”
被拒絕的馬來女人放棄無用的善舉,她轉過頭。視線之外,竊賊拎着南智傑的箱子下了車。
誰能攔着玩家将毫無道理的道具帶入遊戲?
守秘人露出微笑:“多麼遺憾。”
她從半空中逐漸向下落,第一幕場景可能在身邊的麥當勞店也可能在十米外玩家将要入住的的小旅館,沙盒模組麻煩之處初露端倪。百面骰問她:“B.C.,你計劃什麼時候選擇第一個身份?”
選擇身份。沙盒模組中選擇身份的過程同樣有所不同。一切玩家下一幕可遇到的npc、以及守秘人進行角色扮演中看見的npc均為合理選項。白厝尚未選擇第一名角色去扮演,後者暫不可用。
這一幕有什麼人?白厝看向麥當勞内。
員工。兩名員工站在櫃台後叫号與包裝;兩三人在後廚煎炸;一二人負責組裝。
“麥當勞的員工”,他們身上的簡介這樣寫,“他們希望盡早結束午市高峰的忙碌。”
看不出特殊。
上班族。麥當勞店内四塊自動點餐屏幕交錯擺放,午休的白領排隊下單。店内人氣頗旺,白厝粗略計數,小小店面内或站或坐二三十人有餘。他們中許多人看着手機,另一些擡頭思索:排在自己前的食客為何需要這樣久去決定要可樂還是橙汁。
“在附近辦公樓工作的白領,珍惜自己的午休。”連着三人的簡介都是如此。第三人的數值中體力偏低,旁邊挂着狀态:“熬夜”。
真是辛苦了。
還有旅店。
任晶:“我們訂的那家旅館叫什麼來着?”這句話并不發在遊戲頻道。南智傑大段大段的情緒發洩看了實在壞心情。這是手機信号充分的現代社會:任晶将除南智傑外的三人拉了微信群。
佟陽:“Home Inn。任姐,我看了一下,這家網上評分3.2,差評都說得挺嚴重的,可能我們得降低一點期待。”
桑伶:“沒關系佟陽哥,能住就可以。不過任姐會不會在意這裡的條件?——佟陽哥,公司預算不夠換其他的嗎?”
正發消息的任晶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桑伶。
佟陽:“恐怕不夠。現在八月初,是暑假旅遊旺季,周邊旅館全漲價了,隻有這一家勉強卡在四人總共八百一晚的預算内。”
白厝切換場景至差評嚴重的旅館。它事實上甚至連一個當街的門面都沒有,一張塑封A4紙粘在兩間商鋪間低低矮矮一扇單元門上:“Home Inn 請上二樓”。
門不帶鎖,往裡是樓梯,高個子要彎腰才不至于在上層樓梯底下撞痛腦門。穿過樓梯間就到電梯間,這裡比不得加州旅館闊氣,一左一右兩台電梯中間僅留出四平米不到小小一方空間,甚至還在最裡邊拿鐵栅欄隔了一間一平米的“門衛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