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艾伯忍不住思慮萬千的時候,躺在地上的那個自己的雙眼徹底失去了焦距,原本微微顫動的胸膛也平緩起來,不再起伏。
傑克慢慢揩去手術刀上鮮紅血液的動作一頓,就算看不清他嘴巴以上的部分,艾伯也莫名有種感覺——傑克的視線是正對準着他剛剛停止呼吸的身體的,那是一種奇怪的、抱有興趣的目光。
下一秒,地上失去鮮活的屍體憑空消失,艾伯還來不及驚訝,就見到原本被割了脖子、夢裡的那個自己重新出現了在一步之外。
“果然……”傑克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隻見他對因為複活而有些茫然,兩步之外愣愣地看向他的艾伯攤了攤手,“新來的你看,我都說了,我們在這個莊園是不會死的。”
“……”複活了的艾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平滑的脖頸沒有任何凹凸不平的疤痕,但地上卻明明白白地有一灘未幹的血迹,昭示着他剛才死亡的事不是一時的錯覺。
複活後的艾伯隻是露出了恍然地神色,看不出絲毫被無辜殺死後憤怒的情緒,單純地對傑克點了點頭:“這位先生,您說得沒錯。”
“嗯?”艾伯異于常人的反應勾起了傑克的一絲興趣,本來已經甩甩刀子轉過身的他腳下一動又向艾伯走去,低沉的嗓音恍若大提琴動聽的旋律,“你不生氣?”
“誠如您剛才所說,在這個莊園内是不會死亡的,您隻是向我證明了這一點,”艾伯有些不解地笑了笑,“那我為什麼要生氣?”
“真是個正直到惹人注意的好孩子。”傑克擡起手,手術刀的刀鋒擦在艾伯的臉上,沒擦淨的血迹就這麼順着刀鋒點上艾伯的臉頰,留下一抹鮮明的紅痕,恍若标記一般。
“那,”隻見傑克又微動手指,用刀腹輕輕拍了拍艾伯,莫名帶着一股促狹的意味問道:“恐懼呢?”
艾伯微微仰頭,避過了刀鋒,看着傑克的目光仍舊平靜,仿佛是在訴說他人的事迹:“在血液嗆進喉管時的窒息感,加上不斷流出的血液讓身體漸冷,确實挺恐怖的。”
傑克沒有說話,仿佛能看破艾伯心底最深處想法的目光格外銳利,艾伯眨了眨眼,任由他就這麼打量着。
半晌,傑克笑了一聲,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格外令他愉悅的事,咧起的嘴角格外肆意又古怪,連手中抓着的手術刀都不由順着他的笑聲抖了起來。
“?”艾伯的神情很明顯是不明白傑克在笑什麼,他的腳步向右不着痕迹的邁了一步想要離開,但好像覺得這樣不太禮貌,隻得又把腳撤了回來,雙眸緊盯着連暢快的笑聲都十分好聽的傑克。
終于傑克的笑聲漸弱,他上前直接勾住了艾伯的肩膀,微微低頭附在他的耳邊,吐出的熱氣打得艾伯耳朵微紅。
旁觀這一切的艾伯似乎能看到傑克此時垂眸看向艾伯的目光,那是露骨的、能夠親手教導出棋逢對手的勁敵的興奮,甚至讓他有些按捺不住地用猩紅的舌尖舔了舔下唇,浸出一層溫潤的水光。
按道理這一切是夢境回憶,以旁觀者角度來看的艾伯應該是聽不清幾步之外傑克低聲的話語的。
但是此時的他就好像是突然有了超越常人的聽力一般,仿佛傑克帶着誘哄意味的溫柔嗓音就低沉地響在他的耳邊,連微熱的吐息都呼在耳垂。
“這樣吧,我可以教導你我知道的一切。”
“所以要和我組隊嗎,新人?”
“關于莊園的信息嗎?”艾伯點了點頭,擡頭看向近在眼邊的傑克面容,露出一個信任的燦爛笑容,“很感謝您!”
艾伯沒有任何雜質的純粹笑容看起來刺眼極了,讓傑克不爽地輕‘啧’了一聲。“當然不止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在傑克剛要繼續說什麼的時候,他突然整個身體都僵住了,看起來就像是遭受了難以言喻的巨大沖擊。
“您沒事吧?”他身側的艾伯有些擔憂地看向他,卻隻見傑克晃了晃腦袋,有些茫然地問艾伯,“這裡是……哪裡?你是誰?”
“……您這是失憶了?”艾伯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面前周身氣質大變的男人,那種溫和到有幾分懦弱的舉止看起來就像是哪家溫室裡出來的紳士貴族,和剛才嗜血又張揚的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您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當然還記得!我就是我!隻有一個我!”這句話不知哪裡刺///激到他,隻見他突然推開艾伯,整個人向莊園内跑了進去。
此時被推得踉跄的艾伯和以上帝視角艾伯都有些懵。
就在艾伯動了動,想要追上突然離開的傑克時,整個場景突然仿佛一面鏡子被誰一拳砸中,霎時碎成了無數碎片分崩離析。
下一秒,躺在床上的艾伯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