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起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中暗香隐隐浮動,花香彌散在樊樓的各個角落。
遠處響起陣陣絲竹聲,聽起來是宮裡的禮樂制式。
傅從雪回頭看江陸九,隻見江陸九淡定地啜飲了口茶:“你等的人來了。”
轎攆自半空中落下,十二名歌女揚起手中的彩帶,各色香花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下。
樊樓大堂内的人呆愣愣瞧着這一幕,紛紛倒頭睡去。
樊樓内一瞬間沒了聲響,安靜到落針可聞的地步。
那轎攆被十二位歌女托舉着,穩穩落在地上。
若是有人來得及細細打量,便會察覺這十二位歌女便是久不曾露面的正冊十二節氣姑娘們。
傅從雪這才注意到轎攆的左側挂着一個朱紅燈籠,當中點着鬼域的幽冥業火,冷意森森。
明眸皓齒的美人挑開車簾,拾級而下。
江陸九拈着手裡的茶盞,随口吟詩道:“朦胧見,鬼燈一現,露出桃花面。”
江陸九放下茶盞:“傅公子,容我勸一句,先聽完朝歌公主的建議再動手也不遲。”
朝歌公主看起來年歲尚輕,和左今也一般大小,團扇掩着半邊面容,滿頭珠翠,襟上層疊華蓮。
隻見朝歌公主信手扶起那盞紅紙燈籠,指尖微動,當下便出現在傅從雪所在的天字号房内。
傅從雪神色一凜,這位在蛛影情報中未曾顯山露水的公主,竟與他一般,同為陣修。
隻聽朝歌公主搶先開口道:“傅公子,你我道不同,所求不同,如果可以的話,我并不想與你為敵。”
朝歌公主彈了彈手裡的紅紙燈籠,幽冥業火在其中顫了顫:“作為交易,傅公子若肯退出這場宮變,我願将樊樓費力尋得的業火贈予公子。”
“至于所謂婚約……”朝歌頓了頓:“謀事若成,這婚約自然做不得數了,王姑娘嫁娶由她心意,傅公子意下如何?”
左今也便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下悠悠轉醒,樊樓天字閣内的暗潮湧動,伴着左今也的清醒暫緩幾分。
傅從雪疾步走到左今也面前:“你醒了,可有不适?”
左今也搖搖頭,解藥開始起作用,視野漸漸恢複清晰,左今也擡頭便看見幾步之外的朝歌公主。
雁朝歌沖她笑起來:“我先前便看王姑娘親切,隻當是姑娘生得面善,如今離得近了才道是一家人——左姑娘身上原來淌着和我一樣的血脈。”
左今也聽得滿頭霧水,當下發問:“什麼血脈?”
雁朝歌緩緩走近她,款款俯下身子低語道:“那蠱毒讓我确認了,你我同為巫血後裔。”
“巫血後裔原為半神血脈,再加上傅公子的庇護,你才能撐到出璇玑秘境那一刻,如若不然,你在秘境中早已毒發身亡。”
巫血,又是巫血……左今也蹙了蹙眉,這讓她想起藥谷裡前輩關于自己身世的證言。
她和王姑娘,還有朝歌公主,三個毫不相幹的人,竟然都出自伏羲一族。
雁朝歌打量了一眼左今也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瞧我,都忘了王姑娘才受了驚,沒有靈力護體,此刻怕是吓傻了。”
接着雁朝歌打了個響指,身着宮裝的侍從們魚貫而入,悄無聲息在桌子上布菜。
不消片刻,桌上整齊出現一桌佳肴,雁朝歌自然招呼大家落座:“都是些家常菜,大家坐下一道吃吧。”
擔心衆人有顧慮,雁朝歌每一道食材都拿銀筷夾了點淺嘗,笑得眉眼彎彎:“這次沒下毒,諸位放心。”
在傅從雪腰間沉寂許久的傳訊紙人此刻終于動了動,傅從雪按下紙人,一道靈訊隔空傳入傅從雪腦海:“靈山腳下,仙人罹難。”
傅從雪等了半晌,果真聽到裴忌聲線微微發抖說出的後半句話:“傅從雪,我真的見到仙人了,她被九十九重雷劫劈得靈台盡滅,死在我身前。”
頓了頓,裴忌嗓音幹澀道:“她臨死前拜托我去照顧她的故友,等到了地方我才發現,她所謂的故友三魂七魄具失,行屍走肉,與偶人無異。”
話到此處,裴忌身後響起“锵”地一聲。
隻聽兵刃相接,裴忌倒退兩步,悶哼出聲,急急道:“不論如何,我會将她帶回傅家,一切等你回來再做決斷。”
“傅公子?傅公子?”近處兩聲呼喚将傅從雪的思緒拉回,是左今也在叫他。
隻見雁朝歌正在細細查看左今也面上的胎記。
雁朝歌微微一勾手,邊上長相清秀的小侍衛便恭敬遞上一根金簪。
雁朝歌握住簪子,尖銳的一端直直朝左今也瞳孔刺去。
傅從雪下意識伸手去擋,掌心鮮血淋漓,傅從雪寒聲問:“公主這是何意?”
雁朝歌抽回手,撿起一旁托盤裡的絲帕拭手:“王姑娘身上攜帶着五濁惡世的詛咒。”
“金簪辟邪,我原本想試試這個法子能不能幫王姑娘擺脫五濁惡世的影響。”
雁朝歌擡頭看傅從雪:“傅公子想必也清楚,五濁惡世是如何挑選宿主的,這也是為何王姑娘身為修真世家的後裔,卻靈力全無的原因。”
“五濁惡世會吸收宿主的全部靈力,不斷降下詛咒,直到宿主身死,五濁惡世才算徹底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