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刀一出,大開大合的威壓鋪面而來,倒逼得幾位傅家弟子後退幾步才站穩。
燕還玉一把按住路玄燭擡刀的手:“收刀,還沒到你表現的時候。”
路玄燭有些不服氣地鼓了鼓嘴,最後還是聽話收回了彎刀。
席間的長老們眼觀六路,注意到此間變故,當即密音傳訊給燕還玉:“燕真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何不上長老席坐上一坐,喝杯熱茶?”
這便是委婉提醒了,以燕還玉的資曆,參加論劍大會不合規矩。
燕還玉搖搖頭,直截了當道明來意:“我這人向來護短,我徒兒第一次參加此等盛會,我總得親自在旁邊看着。”
諸位長老于是看向傅門主,等着門主做決斷。
此次論劍大會,八大世家精銳盡出,縱然這燕還玉修為了得,若是八大世家不點頭,還是隻有被趕下山的份。
傅門主看向身後諸位門主:“燕真人愛徒心切,若是肯下了保證,不擾亂大會秩序,倒也不是不能破這回例。”
燕還玉當即便道:“除非危及愛徒性命,論劍大會期間燕某絕不出手。”
八大世家得了保證,終于放行,隻見師徒一齊邁進傳送陣法内,兩道金光分别閃過,兩人當即便消失在原地。
傅門主擡袖一揮,被拘在觀景台的妖獸當即吐出一顆巨大的魚目。
隻見那顆魚目朝向劍冢,逡巡兩番後,魚目便将整個劍冢的情形清晰投射給觀景台上的衆人。
傅家門人緊接着便來到傅從雪身前,幾人正要對少主抱拳行禮,卻感受到一股柔和的靈力托舉起他們。
傅從雪也往前踏出一步,隻是他并沒有祭出濯塵劍表明身份,傅從雪手裡握着的正是他僞裝神官時的法器——一柄潑墨灑金折扇。
這是傅從雪昨夜用靈識探遍傅家的兵器庫尋到的。
前世,這柄折扇一度蒙塵,直到一把大火燒毀了傅家,傅從雪自灰燼中拾得它。
潑墨灑金折扇一出,觀衆席上的許多人便失去興趣,挪開了目光。
原因無他,同方才兩件法器相比,這柄折扇實在太過普通,既沒有威壓,也沒有光芒。
傅從雪将折扇重新握回手中,輕輕展開:“靈台山,子書淩。”
十多年前,靈台山還隻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衆人聞言,并沒有太大感觸。
傅從雪很快也走入傳送法陣,裴忌收回注視,祭出黑劍,他倒是沒有隐姓埋名的打算:“雨霖鈴,裴忌。”
黑劍自身攜帶的妖霧與裴忌的靈力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域”。
在展開的“域”之内,天空黑壓壓一片,陰雲籠罩,不消一會,天雷滾滾,閃電撕裂半邊天空。
席上衆人議論紛紛:“這便是傅門主收下的關門弟子,聽說身負雙靈根,在這樣的年紀便悟到天賦場域,可謂天資傲人。”
所謂天賦場域,便是将自己的氣息與周遭萬物融彙貫通,納自然之法為己所用,引動一方天地為之色變。
适才餘菡釋放的藥宗秘法,也算是域的一種,她将療愈術施展在整個劍冢的範圍内,範圍内生靈若是受傷,“域”會令其緩慢自愈。
“隻是……”席間的孟青山面露猶疑之色,孟青山與傅門主乃至交,作為長生種的他見多識廣,當即密音傳信傅門主:“裴忌身上的場域,似帶有魔煞之氣。”
傅門主捋了捋胡須,淡笑着搖搖頭,以他的修為,又如何不知裴忌的真實身份?
傅門主信得過孟青山,密音傳信替他解惑道:“裴忌的真身乃是一隻鏡魔。”
鏡魔不食人,餐風飲露為生,裴忌的父母作為鏡魔,曾救過誤入鬼域的傅門主。
他們在鬼域一路指引着傅門主逃亡,在傅門主逃出生天時,央求了傅門主一件事:倘若未來二人身死,懇請傅門主收養他們的孩子。
妖魔尚武,鏡魔一脈魔力弱小,内有其餘魔族打壓,外遭修者捕殺,日漸式微。
裴忌的父母二人東躲西藏,最後還是在趕來投奔傅門主的路上死于修者圍獵的法網之下,隻來得及将剛學會化形的裴忌藏入難民堆中。
傅門主最終在難民堆中找到髒兮兮的裴忌,卻并不戳破他的真實身份。
鏡魔會千般變化,最善化人,化作人形修煉,幾與凡人無二。
傅門主對孟青山道:“裴忌與他父母一般,天性良善,從不曾作惡,他于修煉一道悟性頗高,我想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神。”
孟青山反駁道:“可他終歸是魔,魔性難改,若是哪一日失控……”
傅門主打斷他:“不會,裴忌這孩子我了解,若是到了那一步,他甯可自戕,也絕不會害人。”
裴忌的身影在“域”中漸漸消失,黑霧沒入傳送陣法,不見聲息。
左今也的靈魂如今在王姑娘的軀殼中,按理說王姑娘深受五濁惡世煩擾,魔氣侵體,是以臉上帶着碩大胎記,半分靈力也無。
可是經過昨天一夜好眠,左今也隻覺得身體輕盈,她試探着祭出靈囊内的符紙,居然一次便成功了!
左今也一陣欣喜,當即清了清嗓子道:“王氏,王惜夢。”
王長老被左今也祭出符紙的舉動驚得站起身來,當即撫掌大笑:“好好好,我原以為小女此生與修道無緣,如今既已引氣入體,王家的天材地寶,還怕堆不出一個大圓滿之境嗎?”
衆人面露鄙夷之色,又不好多說什麼,畢竟王長老溺愛孩子,他們也不是第一回見了。
左今也順利通過測驗,然而進入傳送陣法之時,卻覺得一陣暈眩。
腦海裡又憑空多出一段畫面,那是一個巨大的繁複的法陣。
法陣處處透着邪異之氣,連符文也不是正道的書寫方法。
左今也想起她作為修者的第一課,長老指着一幅圖道:“上古有一種邪術,以自身血肉靈力為祭品……”
“此陣法以命搏命,強闖殺陣者,唯一的結局:死。”
“是以此陣又名百花陣,我花開後百花殺,死局中的死局。”
左今也痛苦扶額,視線一片恍惚中,她看見殺陣中心的少年轉回頭來,那是……
傅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