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今也歎了口氣,最後打量一遍一絲不苟的妝容,合上了妝奁盒:“仇素,我和他約好,今夜子時,他會來幽落湖畔迎我。”
左今也身着華麗的鳳冠霞帔,迎風站上幽落湖畔的竹筏。
竹筏載着左今也,慢慢向湖心飄去。
此時已是子時一刻,那位被稱作佛子的上神還未出現。
左今也有些失望,又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些上神一貫喜歡出爾反爾。
幽落湖畔中心的水流急速湧動着,逐漸形成了一個渦旋。
渦旋将整艘竹筏吞沒,一片漆黑中,左今也又聽到了那位上神的聲音:“久等了,小孔雀。”
隻聽那上神繼續道:“我還未成過親,借此機會去了解了一下人族、妖族、魔族成婚的習俗,小孔雀,我們不如就按照各族的習俗,都走一遍流程吧?”
左今也聞言,有些疑惑地掀開蓋頭:“不都說了是做假夫妻,在這些事上,如此較真幹什麼?”
那上神又笑起來,嗓音帶動胸腔震動,聽起來悶悶地。
隻聽上神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假戲,偶爾也是需要真做的,畢竟我們的姻緣,可是已經被我刻上了三生石。”
靈河河畔,三生石上,命定姻緣,三生三世。
月光清淩淩落照在那上神臉上,左今也終于看清那位上神的模樣——和傅從雪别無二緻的五官。
上神同樣穿着一身豔紅色的喜服,同色的抹額系在發間,湖珠在額前晃蕩,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樣活潑。
左今也聽到自己開口道:“不必,交換了姓名,寫下婚書,便算禮成。餘下的虛禮,一應免了吧。”
那上神歎了口氣,俯下身子,敲了敲左今也的額頭:“小孔雀啊小孔雀,你的性格也忒沉悶了點,應該像你的羽毛般五光十色才對。”
上神揮手召來紙筆,婚書懸在半空,上神率先落下自己的名字:曜淵。
左今也緊跟着落下這一世的名字:顔如舜華。
曜淵上神笑道:“有女同車,顔如舜華。小孔雀,原來你的名字這般好聽。”
見左今也不理會,曜淵也不生氣,揮揮手将婚書收入袖中。
接着,曜淵上神無比自然地從袖中拿出一壺酒:“要飲過交杯酒,才算成婚。”
左今也接過酒杯,卻沒有立即飲下:“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選我做你的妻子?我的目的是成神,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曜淵上神顯然聽懂了左今也的未盡之言:“因為我和你一樣,開始對天道産生質疑。”
夢境從此處開始破碎成片,一會是二人的日常相處,一會是左今也被廢去靈力,鎖在寒潭下的場景。
左今也被縛靈鎖鎖在寒潭之下時,似乎已與曜淵上神相愛,靈侍每隔七七四十九日會來看望她一次,而左今也每次提的要求都一樣:“我要見曜淵。”
最後一次,靈侍沒有來,來了一位珠光寶氣的女子,自稱是曜淵的師尊,她略帶憐憫地看着左今也:“曜淵已死,神魂破碎,無法轉世,這是他違抗天道的代價。”
是了,左今也記起來了:曜淵是為她而死的。
天道無法殺死超脫三界外的佛子曜淵,但是顔如舜華不一樣,她隻是一隻小小的孔雀妖罷了。
即使曜淵助她成神,天道降下的神罰她依然躲不過。
天道抱着必要她死的決心,于是曜淵以神魂相祭,結下殺陣,與天道同歸于盡。
前世的左今也親眼看着摯愛死在身前,徹底瘋魔,生擒凡人,開壇作法,欲釋放出鬼域十二巫,複活曜淵。
然而計劃出了纰漏,獻祭途中,顔如舜華被衆仙子羁押回神界,沉入寒潭。
她犯了大錯,然而在對她的懲戒上,諸位上神犯了難。
一來她的身份實在特殊,她是曜淵上神的遺孀;二來曜淵上神和她誅滅淪為異端的天道有功,曜淵已死,若還對她施與重罰,不免寒了天界衆神的心。
最後,上神們争論不出結果來,選擇把燙手山芋丢給超脫三界外的佛門。
佛祖見到顔如舜華那日,她已形如枯木,絲毫見不到當初身為孔雀時的驕傲和堅持。
佛祖見狀,輕誦佛号:“阿彌陀佛,施主何必自苦,施主與佛子,前緣未盡,總會相遇。”
左今也有些茫然道:“可是曜淵已經……”
佛祖搖搖頭,隻道:“施主,該回去了。”
左今也嘔出一口鮮血,噴灑在那斷劍的劍柄上。
她從那段有關前世的回憶中蘇醒,整個人蒼白如紙、虛弱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