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習慣這般叫她,左今也初時有些厭惡,叫的次數多了,聽到現在,竟也有些習慣。
九重天上的鳳凰振翅悲鳴,盤旋着落在曜淵的肩頭。
左今也綁在腕間的金鈴在此時發出一陣脆響,無數虛幻的紅線交錯纏繞在二人身上。
曜淵長長的睫羽垂落,桃花眼裡盛滿了溫柔:“是月老殿的紅線啊……小孔雀,你什麼時候背着我,偷了這麼多紅線回來?”
小孔雀那時還不能理解什麼是愛,她隻是不想和曜淵上神分離,僅此而已。
鳳凰吐出的鳳凰真火阻隔了衆神的視線,曜淵腳下踏着的殺陣已成,便要以身祭陣。
曜淵還有最後一句話想對左今也說:“小孔雀,再見。”
再見的意思是,他還想和她再次相遇,不論結局,九死無悔。
曜淵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隻見他單膝跪地,一手按在陣法中央,随着源源不斷的神力彙入殺陣之中,曜淵的瞳孔裡漸漸露出幾分血色。
鳳凰再次展翅啼鳴,兩根金色的尾羽落下,化作一對子母雙劍,分别落入曜淵和左今也手中。
左今也在殺陣之外,動彈不得,她隻能眼睜睜看着火焰,一寸寸燎上曜淵的身軀。
隻見曜淵舉起劍,空中的金雲散開,劍靈化作一條五爪金龍,咆哮着沖入天幕,銜住天上的金烏。
遮天蔽月的劍陣,令山海為之色變。
劍影從一道分作三道,又分作九道,每一道都有如實質,衆神的目光聚焦在萬劍歸宗的盛景上,便無暇關注曜淵腳底的殺陣。
沖天的火光撲面而來,左今也下意識閉眼。
左今也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無數桃花瓣拂過面頰,帶着曜淵上神的氣息。
曜淵就這樣在陣法中心消散了,徒留下一柄無主的神劍,在低空逡巡着主人的蹤迹。
原來人在過度悲傷時是發不出聲音的,左今也慢慢蹲下身,将自己整個蜷縮起來。
那是她作為妖,第一次體悟生死。
陣法之間流轉的光華并未随着曜淵的離去而消散,相反,殺陣護在左今也身前,一點靈光彙入左今也眉心,原來殺陣真正的陣眼,在左今也。
曜淵放棄畢生修為,為愛開殺陣,強闖殺陣者,唯死而已。
一時間誰也不敢動,隻有天道震怒,降下神罰。
雷電光影無法打破殺陣,反倒反噬了天道。
天地再度震動,然後歸于平靜。
衆神不敢言說,隻默默旁觀,等到一切塵埃落定。
然而前世的左今也,或者說顔如舜華,親眼看着摯愛死在身前,徹底瘋魔,生擒凡人,開壇作法,欲釋放出鬼域十二巫,複活曜淵。
最終計劃出了纰漏,獻祭途中,顔如舜華被衆仙子羁押回神界,沉入寒潭。
她犯了大錯,然而在對她的懲戒上,諸位上神犯了難。
一來她的身份實在特殊,曜淵上神的殺陣植根在她眉心,無人能奈何她;二來曜淵上神和她誅滅淪為異端的天道有功,曜淵已死,若還對她施與重罰,不免寒了天界衆神的心。
最後,上神們争論不出結果來,選擇把燙手山芋丢給超脫三界外的佛門。
佛祖見到顔如舜華那日,她已形如枯木,絲毫見不到當初身為孔雀時的驕傲和堅持。
佛祖見狀,輕誦佛号:“阿彌陀佛,施主何必自苦,施主與佛子,前緣未盡,總會相遇。”
左今也有些茫然道:“可是曜淵已經……”
佛祖搖搖頭,隻道:“施主,你該回去了。”
又是一聲佛号響起,眼前的景緻飛速變幻:“施主,就讓吾等為你破障。”
左今也嘔出一口鮮血,噴灑在那斷劍的劍柄上。
她從那段有關前世的回憶中蘇醒,整個人蒼白如紙、虛弱無比,緩緩向後倒下。
傅從雪不知從何處閃身而至,接住了脫力暈倒的左今也。
“左今也,醒醒。”傅從雪晃了晃左今也的手臂,動用靈力去探左今也的身體狀況,接着輕舒一口氣,還好,隻是暈過去了而已。
樹影搖動,那個叫錦佑的少年緊跟着從林間走出:“大姐姐無事,隻是過量吸食了這林間的瘴氣,幸有靈力護體,等走出這片瘴氣林,自然就恢複了。”
傅從雪凝目望去,果見四周不知何時彌漫起墨綠色的妖物,不禁蹙眉:“有妖。”
“低階小妖,不足為懼。”喚作錦佑的小孩不以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