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頃潇有不太好的預感。
這時離開場還有幾個小時時間,彩排已經進行到最後環節。待機室屏幕裡,形形色色的組合已經退場,留下最後排練的主持人。
沈頃潇回頭一瞥,恰好看見光束照耀全場,主角是一身黑色正裝的照夜白。
開場白有英文和中文兩種語言,沈頃潇留神聽了一會,短短十幾秒也能讓人意識到,照夜白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多年演員經驗磨煉的台詞不是開玩笑的。他看了幾秒,想起自己的rap,連忙回去對着歌詞繼續練習。
——千萬别出錯。這是沈頃潇最初的想法。但隻想着“不要出錯”是不夠的,越想什麼,越來什麼。離開場還有兩小時的時候,隻能抱着“做好舞台”這個念頭。
晚上七點,正式開場。
M-Genie上場時間偏後,差不多要等到開場四十分鐘後才忙碌起來。在這之前,他們來得及親眼看到照夜白的開場,也看了唐述的舞台。照夜白的狀态可以說完美無瑕,甚至幾次串場主持時,那張臉出現在屏幕上的瞬間,都讓一屋子不怎麼忙、也有時間關心台上實時動态的人們安靜了幾秒。
看得出照夜白把那幾句串場詞溫得爛熟,既善于引導觀衆互動,也能讓身邊十幾分鐘一換的愛豆主持搭檔穩定下來。沈頃潇看了兩分鐘,轉頭問經紀人:“M-Genie居然沒被安排串場嗎?”
坐在那陪他們看的是資曆較輕的經紀人錢烽:“嗨……你們是最後的大腕嘛,不能随便上去秀的。”
錢經紀人可以說是王九川的後輩,從上一個公司跳槽進來剛剛一年,人不錯,是夾在公司和藝人之間和事佬的類型,偶爾還會包庇成員們的越界行為。王九川不在,剛剛被一個電話緊急叫走了。
沈頃潇注意到了,也知道是大事——這種舞台臨場時經紀人突然離開,隻可能是二分部廠牌代表或者董事那個層級的事情,但他盡可能不往壞的方向多想。
管他什麼總監董事,都沒有舞台重要。
說到舞台,唐述的舞台他也看了,最大的感想是這家夥把錢全砸在了醫美和買歌上,唱跳的功力早就比在團活動時期退步了一大截——但在偶像行業裡混,能把錢在這兩方面砸出響,也足夠人氣上來一大截了。
唐述表演時,明翌剛從洗手間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妝發原因,人有點發白,看着屏幕上的唐述說了句“這哥還沒糊呢”,沈頃潇卻聽得心裡一動,問:“他最近找你了?”
“沒。”明翌在旁邊沙發上坐下,很疲憊的樣子。屏幕上唐述退場,下個上場的團叫“XKP”,是明翌男友——已經成為前男友的Toto所在的團。沈頃潇正想再問兩句唐述的事,看見王九川回來,又閉了嘴。
待機室人多眼雜,還是少說。
他沒問,遠處另一沙發上的清水空音則就地盤起腿,開始冥想。這是清水空音的上台前流程,剛好和一旁愈發焦躁的許沅形成對比。許沅不久前開始唱他始終覺得沒找準音的那句“為誰7/24 stand by”,唱個沒完。待機室逐漸忙碌起來,沈頃潇也站起來拉伸,這時始終在角落戴着耳機的韓漠桢突然走了過來。
沈頃潇連忙直起身,以為隊長有什麼舞台要務要交代,卻見韓漠桢在明翌面前站了站,打量他一眼,開口:“吐了?”
沈頃潇:“……什麼?”
明翌連連搖手:“什麼事都沒有就是頭疼而已……也不怎麼疼,吐了就好了……”
他說完,隻得到韓漠桢冷淡地點了頭:“有事吱聲。”說完就轉向沈頃潇,拿出他剛剛一直在研究的手機屏:“看一下這段,《連天草》裡你朝我和阿狸這邊倒下來這個動作,他們鏡頭會拉到這個距離,沒法把整體細節播出來,我覺得我和阿狸可以稍微往前一點抱住你,這樣你的腰會輕松一點,前幾天不是還貼膏藥了嗎,後天拍MV别在這出岔子。”
沈頃潇真的拿過他手裡的機位視頻看了一下,“那……和阿狸說一下,我們先排一下?”
韓漠桢點頭,要去把阿狸叫起來,又轉頭對明翌道:“你先歇會,我們上台前再說。”
韓漠桢過去叫阿狸了,沈頃潇才趕忙拍拍明翌:“真OK?有事别挺着——”
明翌揮開他的手:“别别别别搞這些……一點問題沒有。我看前男友呢。”
确實屏幕上的C位是Toto。沈頃潇注意到,一陣無語:“你你……你和他們說給你揉揉,别等會沒上場呢人先疼死了。”
等他們三個把那段動作合上,剛好開始舞台stand by。舞台下方除了他們還有剛下場、正在上場的其他藝人和團隊,亂成一鍋粥。M–Genie五人嚴格按照上場後的走位次序,按照2+2+1排成一列,沈頃潇這邊剛确認自己耳返已經戴好,迎頭看到照夜白從後台另一邊若無其事地走過來。
拼盤演唱會主持人今晚有三套服裝,都是款式、剪裁有所區别的正裝。迎頭過來的這一身是第二套,高領内搭配綢感襯衫,外套有流霞般的金紫刺繡,細密水鑽淌滿右側領口,别着一枚鳳鳥眸子般明豔的藍紫水晶胸針。
兩段紫色遙相呼應,襯在暗色底料上,有夜盡天明的質感。照夜白本人就是這段長夜裡那輪耀眼的月亮。
沈頃潇目送他目不斜視地經過一衆鬧哄哄的藝人和staff,無端感到心頭結結實實地沉了下去,反而沖淡了上台前的緊張,興奮感與某種決心開始不疾不徐地加滿油箱。
在他前面,韓漠桢和明翌像兩尊石雕似地站着。
就這樣心髒狂跳地等着,直到真正臨場的前一秒。五個人短暫圍成一圈,把五個手掌疊在一起。韓漠桢例行訓話。
“都聽好了,”沈頃潇一直覺得韓漠桢在訓話時會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些絕對上位者的氣質,哪怕平時小心克制,這時還是會釋放出來,“這是我們回歸前最後一個正式舞台,馬上就到我們。接下來,從開始到結束,什麼都不要想——我們隻有這三十分鐘,我們是M–Genie,是這片大陸、這個星球上最棒的男團,我們擔得起這個title、也馬上就要告訴他們,我們就是那樣。”
“這三十分鐘,拿出最好的狀态來,我們把這個舞台、這個場館——我們把悉尼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