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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朱砂痕:暖洋彼岸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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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山的晨霧,是缱绻的絲縧,将慕思昕從一夜無夢的沉酣中輕輕拂醒。草編毯子裹着殘存的暖意,赤足觸及冰涼的大理石地面,那凜冽如溪流溯及腳踝,比辦公室中央空調那刻闆的寒氣更能驚醒感官。床頭電子鐘的紅字凝注于「7:15」,窗外的棕榈葉在鹹風中搖曳,葉尖垂挂的露珠,将晨光揉碎成億萬點細碎的鑽芒——這是她在夏威夷的第五個黎明,終于開始拆解“早安”的真意:它原是陽光篩過葉隙的金粉,是浪尖推湧至岸沿的呢喃,更是一種滲透四肢百骸的、難以言喻的松弛。

啟程前,妹妹沐檸向那即将遠行的行李箱裡塞進一包即溶咖啡:“姐,十八小時的時差呢,别太任性。”慕思昕笑着應承,卻在箱蓋合攏的輕響裡,莫名地,回頭望了一眼故土的方向。

此刻,她半躺在水屋陽台的躺椅上,椰林織成的翠色屏障濾過喧嚣。一隻剛啟開的冰鎮椰子偎在腳邊,吸管刺破内殼的瞬間,清冽的汁水漫溢舌尖,帶着島嶼特有的甘醇。藤編小幾上的手機屏幕漆黑,沉靜如深海,未有一絲漣漪提示未讀的消息——她早已設置好微信的自動回複,那句“慕小姐正在學習如何被海風治愈”,便是心門上暫挂的免擾牌。

通往北海岸的路途,印刻在阿洛那輛老舊皮卡的颠簸搖晃裡。車鬥彌漫着新鮮海腥氣,堆着他清早釣獲的龍蝦,和幾束帶着濕潤泥土氣息的香茅。阿洛這位鬓角斑白的島民,左手背上洇着一片褪色的墨痕,他曾指着那模糊的形影說:“喏,‘Aloha’……年輕時的記号,如今啊,大半已叫海風蝕盡了。”他下巴微擡,指向車窗外翻湧的、無邊無際的钴藍:“浪不是演給遊人看的,你得會聽,聽它的氣韻心跳。”

沖浪教練莉莉,肌膚是赤道陽光親吻過的蜜糖色,幾绺挑染的熒光粉發絲在風中跳躍。她的聲音融入濤聲:“别想着馴服它,感受它的呼吸。把自己變小,小得像隻初生的海龜,等海潮柔軟地把你托舉、推送。”前三次嘗試,鹹澀的海浪七次将慕思昕迎頭摁進浮沫裡,耳膜灌滿洶湧的嗡鳴,鼻腔火辣。第四次,當那股沛然的力量裹挾着她、催促着她向岸邊滑行時,一串笑聲猝不及防地從她喉間溢出——清泠如羽,頃刻便被海浪低沉的合唱溫柔吞噬。

午後,伊奧拉尼宮的紅頂白牆掩映在火焰般燃燒的三角梅叢中,流露出近乎哀傷的優雅。戴眼鏡的老講解員說起末代女王麗麗烏歐卡拉尼被罷黜的瞬間,話音陡然沉落:“最後一天走出宮門,她穿着一身刺繡的雞蛋花長裙。”花園裡,慕思昕駐足,目光追随一隻懸停的蜂鳥。它精巧的喙刺入雞蛋花心,翅膀振動的頻率,急促如迷途的心跳。她忽然懂得,曆史并非紙頁上的冷硬鉛字。它或許是角落裡一茬接一茬凋謝又綻放的花朵,或許是風起時,某片掠過宮牆的雲影對那位裙裾飄搖女子的低語。

難以磨滅的記憶,在火山國家公園的那個寒涼之夜。徒步隊循着手電的光,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在基拉韋厄火山口旁凝固的黑色熔岩流上。遠處巨大的火山口,仍在黑暗中吐納着不息的白色汽霧。向導的光束倏然射向腳邊岩隙——漆黑的硬殼裡,竟星星點點地綻開着纖弱的白色小雛菊!“銀劍菊,”向導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虔敬,“隻肯在滾燙過的岩石縫裡活,太陽一照它就恹恹欲睡,雨水一來,它就醒了,就開了。”慕思昕蹲下身,指尖輕觸微涼的岩石,花瓣上凝結的水珠,将星月的光收束、折射,宛如撒落了細細的星塵。那一刻,北京辦公室窗台上那盆恪守規矩整整三年的綠蘿形象,猝然撞入腦海——它那被精心引導的藤蔓,始終朝着預設的、方正的方向生長,從未僭越半步。

告别前的向晚時分,威基基海灘的暖沙托着慕思昕。夕陽慷慨地将海水釀造成一望無際的、晃動的橘子汽水。莉莉扛着沖浪闆走來,身影被拉長:“明天就走?”慕思昕點頭,她狡黠一笑,像是從夕照的光影裡憑空抽出一件小東西——一隻椰殼雕琢的小海龜,背上深深地刻着「Aloha」。“拿着,”她把它塞進慕思昕手心,“再來時,我帶你潛下去……看魔鬼魚在珊瑚的影子裡睡午覺。”

手機屏幕亮起,工作訊息的紅點閃爍其詞。她的目光掠過冰咖啡杯沿上凝結的水珠,唇角緩緩牽起一絲釋然的弧線。指尖懸停片刻,最終輕快地掠過那些符号。一段語音發給同事:“我在海邊撿了好多貝殼,回去給你們串個風鈴。”順手給社交圈的新動态點了個“心”,指尖輕敲評論區:“下次,帶你們去看那座會呼吸、會吐煙的山。”

夜深沉,濤聲是枕畔唯一的低語。海浪無休止地舔舐着堤岸,重複着永恒的詠歎。那些具體的知覺碎片:海風在面頰留下的溫熱印記、第一次理解浪的低語、在生活堅硬的岩壁上為自己鑿開的那道微隙,以及……暗夜裡那場隻關乎自我、隐秘如深海珊瑚礁的無聲潮汐,一場徹底交付給感官本身的、寂靜的慶典——都在夜色裡沉澱。

淩晨三點,不成調的歌聲混着烏克麗麗清脆的撥弦,穿透薄薄的夜幕。慕思昕推開陽台門。月華如練,傾瀉在沙灘上幾個圍着篝火輪廓的身影上,為他們披上一層流動的銀箔。那旋律,沒有歌詞,隻有喉音悠長的婉轉起伏和簡單的音節循環往複。海風卷着歌聲湧來,阿洛口中“被海風治愈”的幽微真意,此刻豁然清澈——并非遁逃,而是明了如何在現實粗粝的褶皺深處,悄然埋下一顆種子,灌溉它,守護它,靜待一片輕盈的、屬于自己的、會開花結果的自在之雲誕生。

不過此刻……

東方的海平線已悄然褪去墨色,氤氲出一片柔嫩的灰白。

“今天,”她對自己呢喃,聲音幾乎低過腳下的海聲,“我想再去赴一次日出之約。”

她關掉手機,任那微弱的光亮熄滅。毛毯裹緊身體,在陽台的黎明前寒涼中坐下。海天相接之處,一輪橙紅色的渾圓悄然膨脹,飽滿多汁,正緩緩剝開幽暗的皮囊。海潮的聲響裹挾着腥鹹的風,一遍遍湧入半開的門扉。在這宏大而恒久的律動中,她清晰地感知到,内心深處某種同樣古老而堅韌的東西,正随着那漲起的潮汐,無聲地、緩慢地充盈起來,直至漫溢。

閉上眼,回溯獨自漂流的這幾周夏威夷時光,她咀嚼這個詞:自由。沒有妹妹沐檸身影相伴的旅途,無形中卸去了某種羁絆的重量。酒店的私密空間——浴缸、床鋪、沙發——不再僅僅是休憩的場所,更成為了一個放逐靈魂、讓肉身最原始的愉悅得以在絕對的寂靜中獨自狂歡的避風港。在這裡,紛繁蕪雜的世界暫時隐退,隻剩下海浪在窗外不知疲倦地低吟,佐證着她短暫而徹底的放逐。

此刻,靈煊大概正伏在方向盤上吧?溫熱的淚水是不是已濡濕了她的衣袖?那倏然而止的纏綿,幾周來燃燒的熾烈與從未有過的明亮,甚至姐姐的身影也曾在某個熾熱的瞬間模糊。于我,又何嘗不是一場沉醉未醒的幻夢?離别來得倉惶,連回味那放縱餘溫的間隙都被抽走。趁姐姐歸國、尚在晝夜颠倒的混沌裡沉浮,我該去尋我的靈煊,撫慰那驟然撕裂的心痕。

“靈煊,在哪兒?我來找你。”

“瀾岸·Riviera。打車來吧。”

踏入門廳,大理石拼貼的背景牆如一幅流淌的水墨,氤氲開黛色遠山。光影成了最倨傲的畫家,在規整的幾何框架内肆意潑灑,以極簡的筆觸,勾勒出世事的莫測與無聲的儀式感。

移步客廳,無界的懸浮橫廳如一道裂開的視域,将室内外界限消弭無形。窗外流動的雲岚、蒸騰的霧霭,被毫無遮攔地邀請進來,在超尺度的視野中共舞。光與影在空間中成了遊弋的魂靈,跳躍、纏繞、依偎,于平滑的肌理與曲折的棱角間,悄然編織着一幅幅瞬息萬變的、光的圖景。

開放的空間,流淌如無形的溪澗。功能區域彼此滲透,又奇異地保持着各自的獨立氣韻。淺米色的沙發,舒展着流暢柔和的線條;弧形的落地燈旁,一株綠意盎然的植株悄然伫立,生命在克制中迸發着暗湧的張力。每一個物件的低語,都在簡約的表象下,撞擊着更深邃的藝術回響。

廚房是另一處光的頌歌。簡潔的線條與通透的布局切割出一方自在天地。而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早已貪婪地将庭院、遠空盡數納入懷中,化作視野盡頭一幀永恒的動态背景。特别設計的吊燈如懸浮的星辰,與窗格外的天光進行着無聲的對話,強化着空間的縱深,也邀自然的光影入席。烹饪、小聚、言語的交鋒,都在光影的魔法中被點染得明媚通透、暗藏玄機。

餐廳是規整的對稱殿堂。圓形的餐桌穩踞中心,凝聚着磁石般的氣場。其上懸垂的吊燈,是目光無可避免的錨點,獨特的形态與餐桌形成天地共振,無聲地強調着這裡的核心地位——秩序的中心,或情感的漩渦。

隔開的健身區,是意志對血肉發起号令的祭壇。每一次力量的迸發,都仿佛在光的溪流中逆溯,每一寸被汗水浸透的肌理都在吞噬着光線的呢喃。呼吸融入自然的節奏,在鋼鐵森林的夾縫裡,辟出一隅獨屬于自己的、與天地共鳴的孤高淨地。

主卧裡,床榻依着整面落地窗台。軟包床頭帶來包裹的暖意,深黑線條的衣櫃與小巧的圓形床頭櫃在光影中構建冷峻的骨架。陽光如金色的潮水漫溢進來,精靈般的地毯、床榻、家具之上跳躍嬉戲,為整個空間織就一層缱绻迷離的薄紗。

靠窗擺放的藍色休閑椅,倚靠着柔軟如花瓣的粉色地毯,在淺木色地闆的襯托下,鋪陳出優雅閑适的色彩詩行。坐在這裡,窗外的山影與海光便成了流動的壁畫。捧一本書,或僅是發呆,任由落日熔金般浸染身心,逸趣天成。

主衛光潔如洗。巨大的窗體慷慨地邀陽光赴約,鏡面的魔法則将其空間感無限延展。灰白調的大理石肌理流淌着月華般的清輝,在極簡的框架裡,東方寫意的留白與理性的現代美學悄然相擁,吟詠出空間之詩。

一處被柔光粉調暈染的私密空間,是屬于靈煊的柔軟角落。莫蘭迪色系如晨曦微熹。一體化的書桌捕捉着每一縷流連的日光。輕風吹動紗簾,光影投在那隻兔耳擺件上,留下俏皮靈動的印記。落地窗框住的,不僅是景,更是流動的四季劇——春日山櫻氤氲黛色,秋時流雲舒卷長空,而暮色四合時,窗外城鎮漸次點亮的燈火與遠山沉默的輪廓徐徐暈染,室内空間便成了這場光影劇場的忠實觀衆。

這沒入眼簾的瑰麗宅邸,遠超我所有想象。平日裡隻知曉靈煊出身韓國财閥,母親是遠嫁的中國女子,萬沒想到,在這裡,在她名字下,竟栖居着這樣一處奢華與詩意共鳴的栖所。

“看夠了嗎?沈沐檸。” 她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帶着一絲清涼,将我從震撼中驚醒。回頭,靈煊倚在門框上,眼圈微紅尚存一絲濕潤的痕迹,唇角卻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像自嘲,又像試探,“你倒是不曾被太平洋的風吹走記憶?我以為…慕大小姐從夏威夷的陽光下回來,你的心就該完璧歸趙了。” 她走近幾步,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光潔的桌面,“你不知道…那天拖着行李箱從你家出來,我是怎樣開着車一路流淚回來的。引擎的轟鳴都蓋不住心髒碎裂的聲音。”

心頭瞬間被無形的藤蔓收緊。我迎上去,握住她微涼的手:“怎麼會呢,靈煊?她是我血脈相連的長姐,而你…” 我用力将她的指節裹在自己掌心,試圖傳遞溫度,“是另一個不可替代的部分。姐姐此刻在倒時差的迷宮裡打轉,根本顧不得我。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來投奔你了。” 我輕咬下唇,揚起一絲耍賴的笑意,“喏,我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帶。接下來幾周,可就靠我的‘金靈煊老婆’供養了。”

淚水終于從她眼中滾落,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沐檸…” 她的聲音微微哽咽,反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溺水的浮木,“謝謝你…還記得我們一起燃燒過的那些日子。這次…留下來好不好?别走了。讓我好好把你揣在心裡。” 她眼底是近乎祈求的依賴,“在我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的一切,本就是為你準備的。”

手機在口袋裡突兀地震動了一下,将這片沉淪的空氣劃開一道裂縫。是姐姐的回複。

屏幕的光幽幽亮起,隻有簡短一句:

知道了。她終究是你心口抹不掉的朱砂痣。随你吧。照顧好自己。

字裡行間沒有驚濤駭浪,隻有退潮後的空曠與荒涼。她能做的妥協,已是盡頭。結尾那句話,像一枚小小的封印,貼在昔日親密無間的城牆上,宣告着某種領地權力的轉換:

記着,姐姐的門,永遠對你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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