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儀館的和室冷的刺骨，檀香的煙線袅袅上升着，結成一幅輕盈的白帷幕。

外公的遺體現在裹在被褥裡，隻露出安詳的面容，好似隻是在沉睡，隻要自己走過去輕輕一推，這個老人就會被叫醒；然後面帶笑容的用手輕拍着我的發頂說：“小佳一回來了！今天在學校開心嗎？”

主持的聲音像是隔着一層水幕，“請親屬上香。”

王佳一拈香動作僵硬像一個生鏽的機器人，舉過頭頂頭的線香灰落在喪服的袖子和肩膀處，燙出一個個灰色的小圓點。

外婆跪坐在一旁，拉着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此時王佳一感覺佛壇上供奉的蓮花卍字紋銅鈴，無風自動。

叮鈴——

一整天上百雙黑色皮鞋，在王佳一面前來來回回的移動，燒香行禮。

她端正的跪坐在家屬席末端一動不動，不論誰過來都沒有半點反應，家人也隻是當她傷心過度，加上喪事繁忙也沒有顧上她的情緒。

在主持的誦經聲中，及川徹走進大殿行禮鞠躬上香，走到她身邊輕拍，王佳一呆愣的擡頭，發現是他，一身得體的黑色制服西裝。

及川徹向外婆鞠躬，“節哀。”

“請保重。”她機械的重複着，直到傍晚時，及川徹端來一碗豆飯遞給她，“吃吧！聽說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王佳一像是被碗筷的碰撞聲給驚到，想要直接跳起來，但下肢已經麻木失去知覺，竟直直地倒下。

“你怎麼了？”及川徹伸手扶住她後仰的身體以免她摔倒。

她沒什麼精神的搖搖頭，張嘴想說話，發現喉嚨幹澀發不出聲。及川徹抿着嘴眉頭輕皺，另一隻手扶着她走出靈堂，帶她穿過清幽的回廊來到寺廟的飯堂。

及川徹很細心的幫她安置在飯堂緣側上，她也不說話就看着他忙進忙出，他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一會功夫就端個托盤出來，托盤上不僅有豆飯還有一碗冒着熱氣的味囎湯。

“喝吧!”及川徹把湯碗遞給她，可是她也隻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就算是在遲鈍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王佳一很努力得想要擡起手接過面前的碗，可是好像身體裡有什麼在捆綁住自己，嗓子裡好像塞了一團棉花發不出聲，鼻咽處酸澀難忍。

借着寺廟庭院中忽明忽暗的石燈，及川徹看清她瞳孔好像失去了焦距，遠處射過來的光線都被吸進了裂縫中，沒有神采。

“佳一醬！”及川徹有些慌張，那碗味囎湯也被他打翻在地，這時才發現她的手指死死扣住掌心，指節關節已經用力到泛白，掰開的手指已經被掐破的掌心血染紅。

及川徹不知道怎麼辦，一隻手牢牢得握住她的手，把她抱着不給她傷害自己的機會；另一隻手輕拍她的臉頰。

“佳醬！王佳一！你怎麼？是不是那裡不舒服？不要吓我！”

其實當王佳一被他擁抱住時，那種身體束縛感就在一層層的松解，隻是長時間沒有喝水進食，嗓子幹澀說不出話。

“阿徹……我沒事。”王佳一努力發出聲音。

及川徹聽到她的聲音抱着她席地而坐，低着頭用額頭抵住她額頭，“佳一醬你剛剛差點吓死我，你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我沒事。”王佳一努力想要做出一副輕松的摸樣，讓他放心，但慘敗的面色毫無說服力。

她努力想要掙紮站起來，可剛剛起身就搖搖晃晃跌坐回去。當她再次想要起身時被及川徹攔下，扶着她依靠在立柱旁，看着沒什麼問題才去收拾散亂的碗筷。

她感覺自己确實沒力氣，也就沒有在抵抗及川徹的安置，安靜靠在一旁，看着他又一次忙忙碌碌的身影。她很想和及川徹說不用弄這些飯菜她吃不下，可她張了張嘴，又不想讓他擔心，而且剛剛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吓人。

“比賽還順利嗎？”話出口瞬間王佳一就後悔，不應該這麼問的，決賽如果赢了，他會第一時間就會給自己打電話。

“都很順利。”及川徹雙手捧着她的臉頰揉搓道：“你現在怎麼樣？你剛剛一旦反應都沒有，我怎麼喊你都不理人，要不然我們去醫院吧？”

“沒事，可能是低血糖。”王佳一皺着眉頭揮開他作怪的手，“别鬧。”

“我沒鬧，真沒事？”他還是不死心的一手貼王佳一的額頭，另一隻手掌心對着自己，“不會是發燒吧？”

王佳一搖頭拉住他的手，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真的沒事。”

“呐！吃吧，你吃飯你外公也會高興的。”及川徹再次把豆飯遞給她，聲音也變有些的低沉。

她低頭沉默的接過飯，豆飯有點鹹，混着流到嘴角的眼淚。及川徹送了一口氣，原本挺拔的脊背也歪靠在另一側的立柱上。

收拾好自己後，王佳一輕拍身上衣物并不存在地灰塵，雖然眼眶微紅，面色卻比剛剛見面時好些，有些許血色。

“你回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王佳一拉起他，兩人牽手走在昏暗寺院中。

在經過大殿時，及川徹停下腳步對她說：“就到這裡，回去吧。”

“我送送你。”王佳一固執的牽着他的手，面無表情的疾步快走，一直走到寺廟的山門前。

及川徹好像知道她想要問什麼，指向不遠處路邊的一輛轎車，“我姐陪我來的，這下放心了吧。”

“嗯。”王佳一心底松一口氣，寺廟這邊距離市中心有些距離，她剛剛一直擔心及川徹回家，可能會不安全有些擔心。

及川徹一步三回頭望着她，看她站在路邊，轉身不停打手勢她回去，嘴上也念叨着，“”去吧！快點回去。”

可是王佳一一動不動，隻是不停的向他揮手，也不說話。

他感覺王佳一好像又變地有些不對勁，有些像是今天剛剛見到地模樣。

機械，麻木，空洞。

上車後他搖下副駕駛的車窗，看到王佳一除了依舊面向他方向，在不停地對他揮手，好像又沒看到他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