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她擡頭看到眼前的身影，眼睛不由瞪大，對上視線後立馬低下頭。

叔叔模樣一如往昔，歲月對他特别的優待，身姿挺拔，清秀俊朗。

他轉身把指尖的煙頭湮滅，庭院的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神色，而後耳邊傳來他沒有絲毫聲調起伏的聲音，“進來。”

王佳一心中一跳，感到後背上的汗毛豎起，側着身體貼着門框進去，三步并兩步率先拉開兩人距離，指尖抓緊挎包肩帶。

叔叔是不是看到自己和及川徹？肯定看到，不然剛剛不會說那種話。怎麼辦？會不會罵我？會不會讓讓我們分手？還是要現在就要我回國。

王知之跟在她的身後，看到庭院的路燈照射下，樹影掠過少女高挑的身影，他不由自主的放緩腳步，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吓到她。

她就這樣魂不守舍的走進家門，連外婆的招呼聲都沒注意到。外婆拉着她的手坐在沙發上，摸摸她的臉，柔聲問道：“怎麼了？這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那裡不舒服？還是和及川家小子鬧不開心？”

她腦子現在一片空白，見叔叔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思緒更是猶如一團亂麻，強打起精神勉強對外婆回個微笑。

“我沒事。”

“那就好，叔叔來了開心嗎？”外婆看她的樣子知道估計是遇到什麼事，估計現在她不會說，然後拉起她的手拍拍，指着她叔叔坐下的地方。

“叔叔。”

王佳一連忙站起連忙行禮，看的王知之眉頭緊皺，一手按壓眉心，“快坐下，我不習慣這些。”

“你們叔侄聊，我給你們拿點喝的。”外婆向廚房走去，王佳一起身想要幫忙，被外婆的一個眼神制止。

她很緊張，腦子一片混亂，雙手無意識的抓緊膝蓋上的校服裙擺，眼神也四處遊離，始終不敢和他對視。

“呼——”叔叔長出一口氣，手指按壓鼻梁，眉頭緊鎖，決定直接開門見山，“佳一，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你戀愛，就隻有我不知道。”

“叔叔我……”王佳一急切的想要解釋，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說五年前就在一起？還是說她知道這個叫早戀，然後真的還挺影響學習？

王知之的額角在抽痛，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懂，一定是在一起很長時間，這次和他說什麼要留在霓虹，估計也和那個小子脫不了幹系。

他有種後悔的情緒在心中猛烈爆發，早知道當年就應該直接退役，不應該讓她那麼小就跟着老人在異國他鄉，這不就是留守兒童。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都是因為自己當初的錯誤選擇，才會導緻今天這個結果。要怎麼和侄女談，他沒有一點點頭緒，要是男孩子還能朝他吼幾聲，甚至揍幾下可能也行。

王知之坐直身體，放下的雙手握緊又松開，他想要點煙，摸到打火機時又克制住 ，他伸手拿去桌上的水杯猛灌幾口。

“坐這裡，讓叔叔好好看看你。”王知之放下水杯，指着自己身側斜方沙發。

王佳一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坐下，手指也漫無目的扣着裙邊，目光也是滿目無地到處飄。

他擡頭平視這個近一年未見的侄女，發現曾經追着自己跑的小孩子，已經蛻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長大了。

王知之瞬間意識到之前的想法，可能行不通，直接讓她分手或者是回國，說不定會适得其反。

他各種想法在腦海中翻騰，這時王佳一的手機響起，在她挂斷的瞬間，他還是看到手機息屏前兩人的合照；他一眼認出這就是之前在門口穿着校服擁抱侄女的男生，他火氣又蹭蹭的上湧，好像這個男生就住在隔壁。

難不成是日久生情？

王佳一看斜對面的叔叔，他一直沒有開口，這打算等自己主動坦白嗎？

她忐忑地縮了縮腳，坐直身體，可眼睛始終不敢直視對面，低着頭猶猶豫豫的開口：“叔叔，我想留在霓虹。”

王知之沒有說話，隻是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她感覺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令人窒息。

她有些害怕。

王佳一可是還擡頭，直直對上他的眼睛，“叔叔，我可以對自己的未來做決定。”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在王知之胸膛翻湧着，是難過，是氣憤，是傷心，更是無奈。

看着這雙眼睛，王知之的思緒回到十年前，在得知兄嫂車禍噩耗後，他趕到醫院看到小小的她，蜷縮着靠在病床的床頭，醫生說她一睡着就會被噩夢驚醒，然後不哭不鬧。

她這次被噩夢驚醒後，原本驚懼無神的雙眼，在看到自己後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現在又一次被這樣的眼睛凝視，王知之的心情五味雜陳，最終化作一聲歎息。

他低頭盯着王佳一看了許久，久到她以為叔叔要盯着自己到明天早上，沒有忍住直接開口問他，“叔叔？我說有錯什麼嗎？”

錯？她怎麼會有錯呢？原本責怪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都是自己的錯才對。錯在讓她小小年紀來到異國他鄉，也沒有做到承諾經常來看他，更是她關愛不夠才會讓她被男孩騙 ！

他極力壓着火氣，告訴自己要冷靜，對着小孩子發火，尤其是青春期的小孩，發脾氣隻會适得其反。他閉了閉眼睛，擡起手伸過去的時候，王佳一身子一閃反射性躲避他的手。

王佳一看到叔叔的手僵硬的停在原地，瞬間就明白自己的動作有點過激，悄悄瞄到王知之的臉上暗叫不妙，叔叔收回的手已經捏緊拳頭。

王佳一鼓起勇氣拉住他原本捏緊拳頭的手，聲音有些顫抖道：“叔叔，對不起，我剛剛以為你要打我，你剛剛是不是想要摸頭？”說完還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頭頂上。

王知之歎一口氣，雖然無心責備她，但是她剛剛躲避的樣子，隻覺滿口苦澀，自己最親的親人，居然害怕自己。

他還是伸出手輕拍侄女的頭頂，語氣平靜的說：“乖，早點睡，有空我們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