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君點頭。
“也是,像我們這種布衣,怎麼可能在現在就買得到大耐糕。”胡七娘了然:“所以你當真要好好想想脫身一事。”
纖長的手指捏起一隻大耐糕,胡七娘單瞧着就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稅銀……當真漲了這麼多麼?”卓逸君小心翼翼地問,畢竟胡七娘瞧着是真的為此事發愁。
“你竟不知?”胡七娘先是詫異,随後又恍然:“也是,你不識幾個字,城門口的布告自然不會去瞧”
卓逸君有些羞愧。
“單我們這一行,稅銀就漲了七分,還有别的行當漲的更多。隻怕是褚州那邊,要漲到天上去了。”
胡七娘抱怨兩句,忽然想起卓逸君大字都不識幾個,記賬算數一類隻怕是更不懂。
“這可不行,我得教你了。”胡七娘道:“亂世若來,我帶不住你,你得有自己的本事。”
隻是胡七娘說着要教卓逸君讀書識字的本事,卻先是因為多飲了兩杯而在搖椅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日光溫溫柔柔的灑在院中,的确是催的讓人昏昏沉沉。
卓逸君瞧着胡七娘是個千杯不醉的樣子,過去收拾桌子才發現那酒壇裡還有好些,是實打實的隻飲了兩杯。
日頭慢慢西沉,卓逸君從屋内拿了薄被子給胡七娘蓋上,反倒是将胡七娘弄醒了,迷迷糊糊沖着卓逸君呢喃道:“咱晚上吃什麼?”
“掌櫃的想吃什麼?”胡七娘哼哼唧唧的好似小孩子一般,卓逸君便像哄小孩子一樣說話。
胡七娘也不知道是又睡了過去,還是真的在思考晚上吃什麼,半晌也沒有回複。
就在卓逸君要放棄等到胡七娘的答案時,胡七娘大夢初醒般道:“吃冷淘面吧。”
冷淘面?卓逸君回頭瞧了一眼胡七娘,卻發覺她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半眯着眼。
隻是現下單位天氣原沒有到那須吃得冷淘面來舒爽身心的程度,怎麼好好的還想要吃冷淘?
許是多飲了兩杯,身上發了汗。
卓逸君瞧見胡七娘額頭上夢了一層薄薄的汗來,便還是将那抱出來的薄被嚴嚴實實的蓋在胡七娘身上。
吃冷淘面無妨,但是再被吹了風鬧肚子可就不好受了。
卓逸君就将胡七娘安置在院中,自己進了廚房和面。
剛加了半碗水進去,卓逸君就聽見身後悠悠的一道聲音:“加些菊苗進去吧。”
這聲音着實讓卓逸君吓了一跳,瞧見是胡七娘後連連撫着胸口道:“掌櫃的,咱這幾日可沒有買菊苗啊。”
坊間有這樣的做法,和面時加了菊苗,讓冷淘瞧着更好看些。
“那便加些槐葉。”胡七娘不放棄,又興緻勃勃的說了另一種坊間常用的做法。
“這兩日也沒有槐葉。”
卓逸君眼瞧着胡七娘就要蹙眉表示不滿,忙道:“有菠菜,我用菠菜碾出些汁水來加進去可好?”
胡七娘點點頭,表示滿意,又搖搖晃晃的回院子裡了。
卓逸君伸長脖子瞧着,直到看見胡七娘自己窩回搖椅,把薄被蓋好,才去架子上拿蔬菜。
菠菜與槐葉和菊苗到底不同。
菊苗與槐葉都能剁碎了直接連着汁水一起加到面粉裡,但菠菜卻須得将葉杆全部挑出隻将汁水加入才行,不然面就再揉不成團了。
加了菠菜汁的面粉被染上了淡淡的綠色,倒是比原本的顔色瞧着新奇了些。
卓逸君将已然揉好的面團擀開,再用刀切成細長的條,下在沸水中煮熟,再撈出過一遍涼水來,澆上早已調好的料汁,撒上雞絲,便是胡七娘點名要吃的雞絲冷淘面。
這樣的吃食在盛夏是最受歡迎的,卓逸君卻想着到底是傍晚還微涼的初夏,又熬了一碗細細的紅豆粥來給胡七娘暖胃。
回到院中時,胡七娘正懶懶的靠在躺椅上瞧着太陽的最後一步沒入遠方的屋脊後。
瞧見卓逸君來,胡七娘坐直身子,瞧着被帶來的吃食紅綠相得益彰,還有白色的雞絲同黃色的桂花蜜點綴,是實打實的色香味俱全。
胡七娘吃了幾口,擡眼瞧向卓逸君問:“你可喜歡做吃食這件事?”
這話問的實在無厘頭,隻是胡七娘這樣的問話實在多,卓逸君已然習慣了不少,便也見怪不怪,認真思索起了這問題的答案。
直到胡七娘那一碗冷淘面已經見底,卓逸君才道:“應當是喜歡的。”
這答案換來胡七娘的一聲輕笑。
胡七娘将盛着紅豆羹的端起來,道:“你呀……還真是一個糾結的性子。喜不喜歡的,又不是問人,你居然還能想這麼久。”
紅豆羹綿密,此時溫度涼的正好,一口順滑便從喉嚨裡直接淌到了肚子裡,将方才冷淘面的的涼又拉回來了一點。
“掌櫃的您問話也總有深意,自然是要好好的回答。”
卓逸君也給自己留了一碗冷淘面。隻是她總覺得這樣的天氣吃冷淘還是有些涼,便隻在涼水中稍微過了一下就撈了出來,面如今還是溫溫的。
“你呀……”胡七娘笑着站起身來,往大堂走:“這裡吃好了來大堂,今日起我教你習字。”
卓逸君又驚又喜,趕忙三兩下将自己碗中的冷淘面扒進嘴裡,又隻馬虎的嚼兩回就往肚子裡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