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濟安樓門前,卓逸君扶着門框停了好久,才緩緩的轉頭過去瞧遠處的天空。
這天氣實在晴朗,竟連一朵雲彩也沒有。
隻是有些怪異,以往這時,都該是陰雨連綿的才對。
小玉竹不明所以,跟着卓逸君一起往天上瞧,卻不知瞧得是什麼。
卓逸君卻沒有進門的意思。
小玉竹将卓逸君的另一隻手也放在門框上,好讓她牢牢的扶住不至于失了平衡,自己則快步進屋倒了一杯白水端出來。
方才那樣沙啞的聲音,真是駭人。
“逸君姐姐,到底怎麼了?”
小玉竹瞧着卓逸君一點點将那杯白水小口小口的喝完,接回空杯子,問。
卓逸君卻隻是搖搖頭,有些艱難的扯出了個笑容:“小玉竹,怕死麼?”
“當然怕。”小玉竹幾乎是脫口而出,随即又小心翼翼的改口:“若是因為什麼特殊的,也是能不怕的。”
“怕就好,”卓逸君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疲憊極了,隻能無力摸了摸小玉竹耳邊的碎發,輕聲道:“放心,姐姐不會讓你死的。”
這話更是駭人,可還沒等小玉竹再多說些什麼,卓逸君就已然搖搖晃晃的往屋裡走。
沒有要她扶,隻是每一步都看着踉跄。
瞧着瞧着,小玉竹就覺得不對。
卓逸君因為常在竈台邊,身上穿的衣服都以深色為主,這回去七皇子府,專門尋了一身霁藍色衣衫,早早就漿洗晾曬。
可現下,怎麼……這腰間……有一大片污漬?
逸君姐姐這是在七皇子府受了欺負麼?
小玉竹連忙跟上,眼神卻不自覺往那污漬處瞥,越瞧越不對勁,不像是被人欺負然後推到泥潭裡了一般。
倒像是……
從濟安樓到内院小屋的床上,原本不過就是幾步路的光景,今日這麼一走,倒像是翻過了千山萬水一般。
卓逸君到了床邊,将鞋子蹬掉,面朝下就趴了上去。
小玉竹輕輕用指尖點了一點那污漬的邊緣。
這竟然是血!
這……小玉竹下意識就往外跑,這周邊她并不熟悉,但是她知道,在慈幼局往西走兩個巷子裡,有一位麻婆婆是懂醫術的,鄰家什麼婦人姑娘犯了病,都是請她去瞧的。
還好,還好之前孟舟哥哥帶她在慈幼局和濟安樓之間走了兩趟,也能記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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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小逸,要一直往前看,自何處來,已然不重要了不是麼?”
那是誰,看的見身影,卻看不清面容。
“那就跟着我們小逸,踏遍這大奕的每一寸土地。”
丁香色的紗巾,是蒙了她的面容,還是蒙了自己的眼睛。
“小逸,要記得姐姐。但如果實在記不得了,也沒關系的。”
陶姐姐……
虛空抓不住,隻能猛然從混沌中清醒。
天,已經又黑了啊。
卓逸君努力轉了轉頭,才看見窗外已然是一片漆黑。
地上鋪了被褥,看起來小玉竹是打算在她受傷的時候打地鋪了。
卓逸君輕咳了一聲,從外面跑進一個小小的身影:“逸君姐姐,你醒了?”
小玉竹還沒等卓逸君說話,便将手背搭在她的額頭上,感受了好一會兒才移開:“還好還好,燒已經退了。麻婆婆說隻要燒退了就好,身上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好好将養着就沒有問題的。”
“你去請了麻婆婆?”卓逸君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容來,隻是半邊臉壓在枕上,扯出來的笑容怕是有些怪異。
小玉竹點點頭。
“我們小玉竹也算是長大了。”卓逸君十分欣慰。
“還有更長大的呢。”小玉竹留下這句話又三兩步跑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回來時手裡捧了一隻碗。
“這是今日麻婆婆教我做的荷包蛋,說是這個最好了。”
小玉竹說的有些心虛。隻是一隻雞蛋有什麼好的,隻是她之前一直沒有上過竈台,這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了。
“麻婆婆既然說了自然就是最好了。”卓逸君就着小玉竹的手将那荷包蛋一口口吃了幹淨。
别說,這瞧着是小丫頭第一次下廚,但蛋黃不幹不柴,湯裡還加了紅糖,的确是很好吃的。
小玉竹瞧着卓逸君将荷包蛋所有的都吃下了肚,心才安下來不少。
麻婆婆說了,萬不能由着她沒有胃口就不吃東西的,要吃飽肚子,身上的傷才能好的快。
“逸君姐姐,七皇子府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呀?你的傷……”
“沒關系的。”卓逸君瞧着小玉竹三兩句就馬上要滴下眼淚來,柔聲安慰道:“這是我的事情,不會牽扯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