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内也漆黑一片,寂靜中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
就連本該有的在熟睡中無法刻意隐藏的呼吸聲也沒有。
陸栩将腳步放到最輕,推開了廚房旁邊小屋的門。
這門倒是沒有闩,在寂靜中發出吱呀一聲。
屋内無人。
果然無人。
陸栩倒是毫不意外,折身去了廚房。
廚房竈台内壁冷的仿若幾天沒有開火一般。
她不會逃。
她有什麼理由逃。
陸栩忽然想到那位他從未見過卻一直在旁人話中聽聞的“胡掌櫃”。
心下一冷。
難不成真是燈下黑?
隻是此時陸栩無暇顧及其他,快步回了錦衣府,正撞見往外出的王捷。
“大人……您這是……”
“備馬入宮。”
跟在王捷身後的小衙役一溜煙跑去備馬了,陸栩又問:“卓姑娘自刑部回來就再沒出門?”
王捷忙不疊點頭:“正是。”
有馬蹄聲傳來,陸栩來不及再交代什麼,留下一句:“圍好濟安樓和廣穹樓,不要讓旁人瞧見。”便匆匆離去。
==
酉時至,廣穹樓大門微微開了個口子,僅能供一人通過。
自樓中出來兩個小厮,手中拿着長杆,在門口兩側各挂上了四隻點亮的燈籠。
小厮将燈籠挂好,拿着長杆又回了樓中。
不多時,便有馬蹄踢踢踏踏的聲音由遠至近,一輛兩架駕的馬車穩穩停在廣穹樓門口。
一人錦衣華服自馬車中出來,自然是七皇子蕭璟欽。
門内自然是有人時刻瞧着的,隻等蕭璟欽一靠近,紅楠的雕花大門就被人從裡面拉開,一身珠寶的掌櫃花娘面上挂了十成十的笑:“七皇子殿下。”
蕭璟欽隻是随意點了點頭,目光随意掃過廣穹樓内的裝潢。
這地方他來了幾次,樓内瞧着便沒有什麼新鮮的了。
“石榴姑娘已經備好了,還是天字号房。”
石榴是蕭璟欽上次來時瞧的舞姬。
“沒有什麼新人麼?”
蕭璟欽眉頭一蹙,瞧着有些不耐煩的意味。
花娘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後便又舒展開來:“不敢欺瞞殿下,有倒是有,隻是進樓的時間尚短,一應規矩禮儀還沒有教好,怕壞了殿下的興緻。”
蕭璟欽似是随意的哼了一聲,不再言語,提步就忘二樓走。
花娘就跟在蕭璟欽身後一步處,語氣放的很柔軟:“殿下是貴客,本輪不到她這樣的雛兒出來伺候的,故而遠遠的打發了出去。殿下要是一時想圖個新鮮,奴家便找人将她招呼了出來。隻是也不好叫皇子幹等,不如……先瞧着石榴姑娘?”
蕭璟欽并不接話,隻一味的往樓上走。
花娘忙的又加上兩句:“石榴姑娘剛學了從西邊傳來的響鈴舞,殿下您先瞧個新鮮,雛兒馬上就好。”
蕭璟欽頓足,眯着眼睛回頭一瞥一直跟在身後臉上滿是谄媚笑容的花娘,微微點了一點頭。
天地真人,這閻王可算是滿意了。
花娘心中暗暗禱告,面上的笑容卻更盛,纖纖玉指握着與時節不相宜團扇像樓梯上方指去:“殿下,請吧。”
蕭璟欽提步又往二樓,隻是邁步之前意味深長的打量了花娘一眼。
這一眼,看的叫人發毛。
隻是即便身上發毛,花娘也不敢懈怠半分,慌忙一轉身,往樓下而去,喚那剛剛入樓的雛兒去了。
天字一号房内,并不是隻有舞姬石榴,各色的樂器後坐着穿着制式一樣舞裙的姑娘,隻待蕭璟欽坐定,由親信斟上美酒,清音出弦,小小銀鈴随着每一次晃動發出悅耳的聲響。
隻是那舞姬卻是終究與蕭璟欽中間隔着一道紗簾,朦朦胧胧的叫人隻能看清大緻的身影。
蕭璟欽卻不惱,慵懶的靠着椅背,一杯一杯的飲着酒水,偶爾才往那紗簾後瞟一眼。
一曲清音畢,又由笛音引出一曲高昂蓬勃的戰曲來,蕭璟欽這才有些不耐煩來,手中酒杯往前重重一摔,在那舞姬面前四分五裂。
“人呢?!”
屋内笛聲琴音瞬時乍止,紗簾後密密麻麻的跪了兩排人。
門被膽怯的推開,又合上,有人繞開衆人,将手伸到紗簾後,遞來一隻新的酒杯。
親信接過酒杯,試了毒,重新斟上酒放到蕭璟欽面前。
這酒杯與之前被摔的那一隻大不相同,各色琉璃拼接,叫人大眼一瞧就知道是與桌面上天青色的瓷器不是一套。
蕭璟欽把玩着這琉璃酒杯,勾起一邊唇角。
酒水斟的滿,讓這天皇貴胄這麼一晃,倒是灑出不少。
親信見此,哪還有不知道的,沖着蕭璟欽一拱手,便退到了紗簾後,帶着一衆的樂姬舞姬離開了房間。
“跳吧。”那隻剩半杯的酒水最終還是被蕭璟欽送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