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尚書府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但府門前熱鬧,來來往往的人和車馬絡繹不絕。
“公子,尚書府到了。”蘭生的聲音從馬車簾外傳進來。
周筠躬身走出轎廂,轎廂裡逼仄,又燃了碳火。有些悶,甫一出來,冷冽的空氣入肺腑,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周筠是生面孔,容貌出衆不說,帶的人也不少,穿的郁金雨絲錦,長袍翩翩然,從前許霧就着重讓人教了規矩,加上這兩日又有曾琴的指點,姿态卓然飄逸。過路之人,視線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走到府門前,遞了請帖,跟着丫鬟往裡走。還未走到後院,便聽得身後的行禮聲。
“公子,太子殿下同兩位殿下的車架已經快到了。”
周筠微微偏身,循聲看過去。柳慈就站在廊道口,廊下擋風的竹幕被風吹得左搖右晃。他穿着一身朱紅斜領梅花紋長袍,披着銀狐大氅,在衆人的簇擁下,很是惹眼。
有多年未見,他的臉,比之前長開了好些,眉目如劍,棱角分明,偏偏眼尾往上挑,平添了幾分媚态。朱紅的衣衫、昏黃的燭光,周圍衆人的簇擁奉承之言不絕于耳,鼻尖冷冽的風中彌漫着酒食的香味,倒真有幾分紙醉金迷的味道。
柳慈也注意到了廊道下那一抹郁金色,待擡眼看去時,周筠已經回過身了。餘留一個披着大氅的背影,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周筠的背影,目光變得耐人尋味起來。他并未出聲,而是轉身向門口走去。
“公子請坐。”丫鬟擡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的位子。
周筠環顧了一眼四周,到的人不少,這個位子,确實靠前,上面的位子,除了太子和兩位皇子,應該就隻有柳慈他自己了。周筠颔首,解下大氅,遞給随侍。走到位子前坐下,屋裡放的炭盆多,暖和得很。就在周筠走進堂内時,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貴胄子弟,都是相識的,即便不識,也多少見過。唯獨周筠是生面孔,且她的位置,也很是微妙。她回盛京之後,就隻在府裡待着,沒見過她,也正常。
“诶,那位是……”
待周筠坐定,有人低聲耳語道。
“沒見過,相貌不俗,舉手投足不像是小門小戶。”
“還用你說,瞧他的位子誰不知道。”
“等等,他不會就是……”
話沒說完,另外一人心領神會,能坐在那位子的生面孔,除了太師周潇的公子,怕也是沒有旁人了。
過了半晌,門前傳來洪亮的聲音:“太子殿下、大皇子、三皇子殿下駕到。”
衆人聞聲,紛紛起身,朝着門口跪拜行禮:“微臣,見過太子、大皇子、三皇子殿下。”
柳慈跟在後頭一起進去,一眼就看見了伏跪在地上的周筠。她眼眸低垂,所以他打量得放肆。她比從前的時候,長得漂亮了許多。不止眉眼,還有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毅和韌勁。
不止柳慈,謝懷謹、謝懷叙還有謝懷澈的目光,也都落在她的身上。
“起身吧。”太子應聲,徑直走到上位坐下。
周筠站起身跟着衆人一起謝恩,話音未落,餘光就瞥見柳慈朝着她走近。方才遠遠一眼,又在廊下燈火幽暗并不真切,如今屋裡亮堂,他那一身朱紅,愈襯得面若冠玉。他目光灼灼,絲毫未避。周筠有些心虛,垂下眼眸,不敢直視,低聲道了一句:“見過侍禦史大人。”
鼻尖有桂香逼近,柳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桂花。導緻她也喜歡在茶裡放桂花,秋日的時候,月容就會晾曬很多桂花幹,同茶封在一起。
柳慈聽見這個稱呼,腳步明顯一頓,偏過頭,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并未說什麼。周筠未曾看見,見他的靴子越過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太師也曾是我的老師,如今我雖有官職在身,卻也不過正八品。周公子倒也不必,如此客套。”
周筠還沒來得及應聲,謝懷叙就接過了話頭:“是啊,鏡明的生辰也算私宴,既給你遞了請帖,就是自己人了,不必客套。”
“是。”周筠回過身,看向謝懷叙,斂眉應聲。
溫潤如玉,這是她對太子的第一印象。身穿一身灰藍交領廣袖金線祥雲紋長袍,端坐在上位,白玉冠,身後的潑墨山水屏風自添幾分風雅。
“坐罷,坐罷。”謝懷叙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