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謝。”
待小二出去,周筠将門栓上,将窗子關了,吹滅了屋裡大部分燭火,隻留下中間的一支。環顧了一眼四周,确認沒什麼動靜了,遲疑了片刻,将最後一支燭火放到角落,隻留餘光,才敢将衣裳脫了。
沐浴過後,人便舒服多了,又喚了小二将酒菜上上來。周筠隻會打打殺殺,理政查案的,雖說也學過一些,但到底生疏。周潇安排她是為私,但身在朝堂,多讀些書總不是什麼壞事。于是周筠出發前,還備了幾本治水理政的書想着路上若是有空瞧瞧。
可不知是路上過于疲累,還是方才沐浴過太舒服了,看了一會兒眼皮直打架。
正準備睡下,就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好一陣動靜,沒一會兒,門外的聲音響起:“周大人,柳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周筠疑惑,卻也照做,起床穿衣,跟着侍衛一同過去,剛進門,侍衛就将門關上了。周筠下意識地摸住手邊的劍柄,進門才發覺氛圍不對。
柳慈端坐在書桌前,一位穿着燕羽筋寶藍題花暗紋,看着十分富态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側,旁邊擺放着好幾個大的紅木箱子。看見周筠的瞬間,那男子立馬露出一個谄媚的笑走近。
“下官見過周大人。”在周筠還未來得及發出疑問時,那人先躬身行禮道。
“你是?”周筠看着柳慈,出聲道。
“下官是涿州刺史齊武,特聞柳大人同周大人大駕,入夜來訪,實是叨擾。”
此事盛京中鬧得沸沸揚揚,涿州刺史知曉他們的行蹤也不奇怪。
“小的備好了一桌酒席,為兩位大人接風洗塵,兩位大人當真不去?”
齊武這話說完,周筠下意識地看向柳慈,聽他這話的意思,柳慈是已經拒絕過了。柳慈感覺到周筠的目光,朝着她輕輕搖了搖頭,周筠會意,應聲道:“不必了,有勞刺史大人了。”
“哪裡哪裡,是下官準備不周才是。”齊武搖着頭道。
“若是齊刺史準備不周,恐天底下沒有準備周到的人了。”柳慈輕笑着應聲道。
齊武也跟着笑起來。
屋裡的燭火并不算亮,柳慈隐在躍動的燭火後,臉上雖然在笑,可眼睛,卻是淡漠至極,甚至,還有幾分譏諷的意味。
“時辰不早了,那下官就不打擾兩位大人休息了,告辭。”齊武說着,朝着他們躬身行禮。
“嗯,慢走不送。”柳慈淡淡應聲的同時正在倒茶。
周筠沒想到,傲慢這個詞,有一日也會出現在柳慈身上。
齊武還沒出門,柳慈便擡眼看向周筠,大抵是正對着燭火,眉目一下變亮了,眉如遠岫,目若清湖。對着這樣好看的臉,周筠心裡還真微起了波瀾。
“他備的酒席在青樓,去了也是應酬喝酒做戲,勞累傷神。”在門關上之後,柳慈低聲同周筠解釋道。
周筠偏過頭,看向那幾個紅木箱子:“這是什麼?”
她非常肯定,這是齊武拿過來的東西。
“打開看看。”柳慈嘴角含笑。
周筠走到箱子前,鎖扣原本就是開的,像是方才打開看過的樣子。撥開鎖扣,擡起箱蓋,金銀珠寶的反光晃得周筠下意識地閉眼。滿滿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她随手掂起一串東珠,回頭看向柳慈,調侃道:“孝敬啊還是行賄啊?”
“都有吧。”柳慈應聲,“喝茶嗎?”
毫不相幹的兩句話,硬是被他湊到了一起。
周筠勾着東珠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的灰塵,到柳慈的對面坐下,另外一隻手接過他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轉着手上的東珠:“我從府裡拿了幾本書冊,其中一本恰好寫了官位俸祿,若是沒記錯的話,上州的刺史祿米約一百五十石,月俸錢約一萬文,職田約四頃。涿州,算不得上州,這串東珠,就夠他大半年俸祿了吧。”
“是。”柳慈盯着周筠手上的東珠,珍珠圓潤瑩亮,在她的指尖轉着,發出清脆碰撞的聲音,“赈災的銀子糧草,從盛京到妫州,其實也隻有兩條路可走。一為封口,二為同謀。”
“喜歡嗎?”
“什麼?”周筠看向柳慈問道。
“東珠。”
“你不喜歡嗎?這世上真的會有人不喜歡金銀珠寶嗎?”說到這,周筠話鋒一轉,“才到涿州就有這麼多,那這一路到妫州,豈不是帶的人都不夠運的。”
“不必運。”柳慈接話道。
周筠眉輕皺,她有些聽不懂柳慈的話了,既是不必運,那齊武大半夜又大老遠的搬這幾個箱子過來是幹什麼?
“明日會有人将箱子直接送到盛京。”
周筠愣怔了片刻,愣怔的同時,手上的東珠線不知為何突然斷了,噼裡啪啦地砸落在地闆上,散了一地。原來隻是搬來讓柳慈看看滿不滿意,需不需要加碼嗎?
“少虞。”柳慈關切地湊近喚了一聲。
“無妨。”周筠應聲,她有想過,但還想不到這一層。她忽然想到周潇,身在盛京,各個州府的錢财如流水一般地流向太師府,那麼多金銀。
“你不好奇我為何會收?”周筠一直不問,柳慈倒是沉不住氣了。
“你方才不是說了嗎,一為封口,二為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