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看起來并非不講道理之人,若能好好溝通,或許可以減少一場麻煩。畢竟身後之人,可不能出了差錯。
小紫長袖捂面,遮掩住自己的神色。沒想到,居然真是凱多的人。果然海賊都是一群惡劣之徒,連遊街都要前來搗亂。
狂死郎上前一步,問道:“不知閣下為何要搶花魁?”
路希覺得他問的問題簡直莫名其妙。“有什麼不能搶的嗎?既然她都把自己當成一件可供展覽的物品,任憑他人打量點評,那我搶一下怎麼了?我們海賊本來就是看到珍稀的物品就想搶過來的啊。”
小紫陡然握緊拳頭,這是何等、何等的無禮!她瞬間感到受了極大羞辱。而在她身前的狂死郎臉色也沉了幾分下來,“花魁并非随意搶奪的物品,小紫是憑自己實力争取到花魁的位置,請尊重她。”
路希真誠發問:“什麼實力?讨好别人的實力嗎?”
她是真的困惑這個問題。
若花魁是以美貌勝出,那這美貌由誰定量?自然是有為其打分的人,才有了美貌的測量分數。那麼,何為美?何為不美?
膚色白皙、高鼻梁、眼睛大而有神,就算美嗎?可如果有人不喜歡這種長相,偏巧覺得與這種長相相反的才是美,那麼小紫,還能當上花魁嗎?花魁的決定權并不在于花魁本身,美人的定義也不在于美人本身,而在于掌握定義美——這份權力的人。
因此花魁,也就是要費心心思,讨好他人的存在。隻有這樣,花魁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可偏偏,路希不喜歡這種事。
那些男人看花魁的眼神,路希看得很清楚。那是輕佻的、毫不尊重的、貪婪的,令人生厭的眼神。而這個叫小紫的女人,打敗其她女人,奪得花魁這個稱号,就是為了接受這些眼神的打量。
她把自己擺放在權力的最下方,卻因着那些最不值得一提的贊美與小恩小惠,誤以為自己站在最上層。
路希不等狂死郎接着變臉色,繼而好奇問道:“你是組織這場花魁遊街的人?”
狂死郎的怒氣蓄力被打斷,語氣生硬地回答:“……是。”
路希又往下問:“你是培養花魁的人?”
狂死郎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是。”
路希笑了一下,“你是不是養着很多女人,然後把她們一個接一個朝着花魁的方向培養?”
狂死郎确實在遊廓開着一家坊院,養着很多女人,也确實把小紫以及那些往花魁的方向培養,于是他隻能再次點頭,稱“是”。
路希又看了一眼那些能打的男護衛,和作為保護對象,柔弱到不堪一擊的花魁小紫,問狂死郎:“那這些女人平時要做什麼呢?”
狂死郎怔住,“這……”
這個答案,不是很好理解嗎?誰都能知道答案。遊廓裡的女人,當然是為了侍奉男人而存在啊。男人們需要一個休憩的地方,需要一個有着溫柔解語花的地方,需要一個女人永遠會笑着讨好他們的地方,需要一個釋放自己壓力與欲望的地方,因此,遊廓誕生了,而無數的女人進入其中。
狂死郎沒說,路希也能明白。她隻是喜歡這種踩在别人頭上,一步步質問别人的感覺。
路希幾乎是帶着一絲微不可查的惡意繼續問了下去,“說來,一直以來的花魁們,有男人嗎?”
狂死郎的臉色瞬間繃不住了,他發現這個剛到和之國的外來海賊似乎缺乏了某種常識。他正色道:“怎麼可能,花魁當然隻有女人能當,男人怎麼可能成為花魁。”
有幾道的小聲的竊笑自人群中傳來,似乎在嘲諷提問之人的無知。
路希一副求學好問的态度:“為什麼男人不可能成為花魁?”
狂死郎聲音加重了幾分,“男人,怎麼可以進遊廓當花魁!”
狂死郎看着提問的女孩似乎依舊十分困惑,不能理解的模樣,他聽見她繼續發問:“為什麼?是不喜歡花魁這個稱号嗎?那也可以改個稱呼,叫男魁啊,頒發給第一美貌、第一會服侍女人的男人,賜于好男人,男魁稱号!”
這一瞬間,狂死郎确認了這個人就是在逗弄自己,厲色說道:“别開玩笑了,男人才不會做這種事。”
“哈哈哈哈哈哈,”路希捧腹大笑,“真是好高貴的男人啊。”
此時街上一片寂靜,無人敢出聲幹擾她大笑。狂死郎隻覺身心煎熬,在上方幾個女性的眼神掃射中,好似有螞蟻在身上爬。他恨不得立刻結束這一切,海賊們實在難纏。
路希笑夠了,歎息道:“哎,你一看就不是好男人,長得醜,跟妖怪一樣就先不說了。就這種态度,進了遊廓服侍女人,連給她們提鞋都配不上。”
狂死郎強硬道:“那可真是看岔了,愛慕我的女性姑且還是很多的。”
路希淡淡說道:“是啊,因為你坊院裡的女性,都得仰賴你而活。”
分明隔着面具,狂死郎依舊能感受到對方傳來的蔑視之意,事已至此,他心想,無需以禮相待。縱然對方是飛六胞,但狂死郎的這個身份,在和之國地位也并不低。
黑炭大蛇欣賞他,需要他,願意讓他當護衛,而他與百獸海賊團亦是交好,大看闆奎因對小紫也有幾分癡迷。若非因為他忠心侍奉的是光月禦田,飛六胞這個位置,他想當也不是不能當。
這次當街搶人,本身便是這個飛六胞無禮在前,若憑實力打敗了對方,事後解釋一番,并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然而,在他準備用劍招招待對方時,那個面具女孩又再度開口,“說來,我隻是介紹了自己,還沒好好介紹我的夥伴呢。”
他聽見她輕輕一笑,“我叫小希,是最新上任的飛六胞,這個呢,叫烏塔,是我的姐姐。這兩個呢,一個叫貝格,一個叫芙麗那,是我的手下。”
“對了,至于這個最高的,她叫大和,是你們護國明王,也就是凱多的女兒哦!來,大和,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咦,我嗎?”
大和在旁聽了許久,自從重新接受女人身份後,她發現還有許多需要自己慢慢思考和去了解的事情,像是重新成長了一回。但是,這種感受并不讨厭,反而相當新奇。她在踏入一個全新的世界。雖然以凱多女兒的身份對這些人打招呼似乎并不友好,畢竟凱多對和之國實在沒做什麼好事。然而,身份有時也是一種象征——她們,不是可以随意招惹的人。
于是大和腳踏前一步,高舉着手,熱情地跟底下的人群揮手,“哈哈,沒錯,我是凱多的女兒啦。”
路希也舉起雙手,歡呼道:“大家,對我們的自我介紹還滿意嗎!诶,怎麼沒有掌聲呢?”
與這句話同時傳入民衆耳朵的,是多年來凱多支配和之國帶來的恐懼,一瞬間,掌聲雷動。
狂死郎的手按在刀柄上,一時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