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死郎緩緩地将刀扔在地上,随後舉起雙手,嘴角高高上翹,眼角彎彎,一副乖乖聽令的模樣:“這樣子,就可以了嗎?”
然而内心,卻幾乎是滔天巨浪般的憤怒:這樣,這群海賊就能滿足了嗎?
路希沒回她,隻是看着小紫。小紫越過狂死郎,又向前幾步,臉上看不出任何懼怕、屈服之意。随後,她像是有些苦惱地皺起眉,望着路希一行人。“請問,我該怎麼上去呢?”
路希聳聳肩,“你不用上來啊,我們會下去。”
她第一個跳下來,然後轉身看着還在屋頂上的烏塔,張開雙手,聲音嘹亮喊道:“烏塔——”
烏塔點頭:“嗯!”
她跳下來,落入路希的懷中,被她放在地上。緊接着跳下來的是大和、貝格、芙麗那。就這樣,倏然間,光月日和與她們站在同一個平面上,無需繼續高高仰視這群人。甚至因為身高差距,反而是路希需要擡頭看她。
光月日和:“……”
不知為何,她心中視死如歸的心情莫名消去了幾分。這個看起來像是主心骨的海賊,說白了,是個年齡還沒她大的小孩……光月日和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與狂死郎剛才都被一個小孩威脅了。
現在這個小孩的氣勢不複剛才淩厲,但先前的行為舉動已在光月日和的心中種下對方不好惹的種子。即便對方語氣輕松地說:“走啦,站在這裡也沒事做。”她第一時間的想法也是對方不安好心。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隻能跟随着這群人往前走,身後,是被她們丢下的那些人們與狂死郎那雙看不清情緒的眼睛。
光月日和很想鼓起勇氣發問:我們要去哪裡呢?但花魁和遊廓遊女的身份讓她習慣于聽從别人,而非主動發問。
倒是那個黑色短發,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少年,走到她旁邊嗅了嗅,然後又有些嫌棄地走遠。
光月日和有些緊張,她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嗎?不應該啊,明明遊街前,衣服這些都進行了專門的熏香。
隻見貝格神态厭厭地開口:“你身上好香,我鼻子好難受。”
烏塔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開怼:“誰讓你是狗鼻子。”
大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靠近日和,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是有點香,不過我的鼻子好像沒你這麼敏感?”
貝格抱怨:“你是個虛假的犬犬果實能力者。”
光月日和的身體原本因為大和的靠近有些僵硬,但在她們一番對話後,緩緩放松下來。先前對峙時,隻覺得這些人是一群極為不好惹的海賊,畢竟一個是凱多的女兒,一個是飛六胞。然而真正接觸過後,發現她們聊天的内容又極為正常,就是普通朋友間會閑聊的話題那些。
“話說,”路希瞅了小紫腳上高高的木屐,問道,“你穿這個東西,衣服看起來又很厚重,頭飾還那麼複雜,不會走得很累嗎?”
話題再次落到她身上,雖然與她預想中的有些不同,但不是什麼惡意的問題。光月日和語調優雅,“不,我習慣了。這些都是花魁遊街時必須要有的穿着。”
大和很好奇:“那這不是你第一次當花魁了嗎?”
光月日和矜持地點點頭,“是,我姑且還是很受歡迎的,剛正式成為遊女不久便當上了花魁。”
烏塔看着她一身花裡胡哨的衣服,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感受觸感。“哇,這個衣服的材質好好啊。”
于是貝格也忍着香氣上手摸了一下,然後又摸了第二下,在準備摸第三下的時候被芙麗那攔住了。
路希看了小紫一眼,忽然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成為遊女的?”
這個問題更加沒什麼不好回答的。光月日和有些自豪地回道:“十五歲。我十三歲那年遇見狂死郎,接受對方的培養,十五歲正式出道,一出道便成了花魁。”
路希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十三歲就要學着讨好男人?!”
光月日和:“……不、不是讨好男人。遊女,是要學很多東西的,舞蹈、樂器……”可能是對方的語氣太過不可思議,她有些尴尬地找補。
路希看着她,問道:“但是,你學的所有一切,不都是為了讨好男人而存在嗎?”
光月日和沒法回答。
路希相當沒有眼色地繼續說道:“你後悔了嗎?”
光月日和不解其意,茫然發問:“什麼?”
路希道:“有那麼一瞬,後悔成為花魁嗎?”
她手指了指身後遙遠的人群,說:“這就是你作為花魁得到的一切啊,虛僞的贊美,虛假的愛意,下流的追随,在面對真正的危險前,便可以輕易将其抛棄。因為這世界上,從不缺乏好看的女人。隻要滿足他們的評價需求,立馬會有下一個花魁誕生。你用美貌得來的一切多麼脆弱啊。”
光月日和沉默一瞬,強硬道:“……這、并不是他們的錯。”
路希:“……”
一直保持安靜至現在的芙麗那微微歎了口氣,“小希不是這個意思。迫使他們必須抛棄你的人是我們。而她,隻是想問你,追尋美麗容顔的這條路,将自身放在一個被挑選、打量的位置,費盡心思與其她女人争搶,祈求他者的評價,看似用美貌掌控他者,擁有主動權,其實一切都是因為在他者的容忍度内。就像剛才發生的事,這份美貌在真實的危險面前不值一提,在那個瞬間,你還想繼續成為花魁嗎?”
日和擡眸,看向這個金發赤瞳,形貌昳麗的女人,一時無言。
路希像是沒注意到她的沉默,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說起來,那個叫狂死郎的男人,劍術很不錯呢。能精準的越過你砍斷我能力召喚出來的植物。”
終于換了個話題,日和内心松了一口氣,語速加快了幾分:“是,他是很厲害的武士,即便是将軍,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強大,将他聘請為護衛。”
“可是,他這麼厲害,卻沒有想過教你劍術呢。”
“诶?”
“他是那麼厲害的武士,強大到連黑炭大蛇都信賴他的實力。然而,他卻隻教你怎麼打扮得好看,教你怎麼在男人的評價中得到滿分,越過一衆不合格的女人成為花魁,卻從來沒有想過,把劍術教給你呢。”
“……這、其實……我與他,要做的事情不太同。”
大和扛着狼牙棒,忽然加入對話。“那到底是哪裡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