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和身邊的霧氣很容易被驅散,因大和本身也在尋找自己的道路。于是,她可以直接打敗她,用戰鬥的方式與她對話。
可小紫并非如此。
小紫是和之國土生土長的孩子,而和之國,是一個長久閉關鎖國的島嶼。一個封閉自身,不與外界接觸的地方,一旦一種思想形成,便最容易長久流傳下去。因為沒有外來的事物可以打破它,沒有比較、争論、思辯,便得不到成長、進步、完善。然後,仿佛寄生蟲那般,這種思想長久地流傳下去。而在裡面生活的居民,漸漸地,也隻會認為,這就是對的。即便有所困惑,也會率先懷疑自己,因為,周圍人都是這麼認可的。
人具有從衆性,很早以前,她在哥亞王國,就實驗過這件事。
而凱多,雖然以絕對的暴力打破了和之國外在的枷鎖。但顯然,他并沒有治理和之國的打算。否則黑炭大蛇絕不會是将軍之位。
凱多的野心不在權力上,他奪取了和之國的一切,卻并非為了統治和之國。于是,原本圍繞着和之國國民的那道思想,仍盤旋在這座島嶼的上空,覆蓋住每一個居民試圖探尋外界的雙眼。
更别提新上來的将軍還是個複仇者,在這種壓迫的環境中,人們連活下去都十分艱苦,哪來那麼多精力去思考這種隐秘的不公呢。
在和之國,小紫不是單獨的個體,她是遊廓的花魁,也是那些未成為花魁的遊女,是路邊與她們擦肩而過的中年婦女,也是學堂中翻閱課本的年幼女童。她是和之國的每一個成長的尚未成長的女性。
這裡沒有救世主,或者說,隻出現過男人們的救世主。因為隻有男人揮舞着劍。然後這些男人們沉浸在男人們的熱血情懷中,失敗得徹底。
這裡似乎已陷入無救的深淵,曾經的統治者戰敗,之後再也沒能出現站起來的人。而作為非加盟國,海軍更是不會排除兵力到此。
于是,這裡的女人們也隻能這樣活下去。因為在她們的心中,可以拯救國家的男人已然死去,而她們從未被告知其實女人也可以拿起武器。她們永遠隻能作為男人堅強的後盾,卻不能成為手握利刃的抗争者。
那麼,如果她希望小紫卸掉花魁的妝容,卸下複雜的頭飾,脫下繁重的外服,她就不能隻希望小紫一個人這麼做。
因為小紫的人生與這片土地上千千萬萬個女性的人生重疊着。就像烏塔的根深紮在艾蕾吉亞,小紫的根深紮在和之國。
是和之國的一切塑造了她,從外皮深入到大腦,像莬絲子一樣汲取着她的血肉,接着傳輸到屹立不倒的大樹——男人的身上去。
如果她想要小紫改變自己的念頭,拿起武器站起來,那麼她就不能隻讓小紫一個人拿起武器。因為這片土地上不止一個小紫這樣的女性。
和之國是一個巨大的拉着女性下沉的泥沼,一個女人抓着一個女人的手,緊密纏繞一起,即便偶爾出現往上掙紮的女人,也會被無數雙手扯住拉回去。
就算她強行把小紫帶出去,也隻會招緻小紫強烈的反抗心理,甚至現在對方就已經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樣了。
路希很是郁悶,難道是因為花魁這份必須一直讨好别人的身份,導緻小紫的自尊心意外的高嗎?
她覺得自己剛才好像也沒說什麼,隻是簡單的說出事實而已。如果小紫對百獸海賊團的厭惡如此強烈,按理來說,對人們的同情也就愈深,更加希望有複國的機會。既然如此,就算一時接受不了她先前的說法,但也不至于反感到這種地步。
哎,都是狂死郎的錯,路希在心裡嘟囔着,也是凱多的錯,也是光月禦田的錯。反正總之不可能是她的問題。她才剛來诶,是新鮮的外鄉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她希望這裡所有的女人都能站起來拿起武器,那不免牽涉到另一個事情,即她的真正身份是海軍,不會一直留在和之國。
她隻會在和之國待上一段短暫的時日,而這個短暫的時日,或許可以讓一種新思想誕生,但絕不足以支撐它到成熟。
這可不是路希想要的。
而且,她離開和之國後,為了自己的目标,自然會繼續在海上行動,到時凱多必定會發現曾經在和之國待過的飛六胞小希就是海軍路希。
哪怕凱多是一個對權力并不在乎的老大,可以容忍部下很多冒犯之處,但這種敵人在自己地盤上走一遭,還安然無恙離去,可以說是直接打四皇臉的行為,就算凱多再怎麼寬容,勢必也要查查當初她在和之國幹了什麼,以防萬一。
那她還不如什麼都不做呢。
何況,路希一開始就不準備無聲無息地走,說好的要給凱多一個禮物,就一定要給出去。
這就是她現在相當煩惱的事,因為最簡單改變和之國情況的方法是打倒凱多,可目前的她還沒有這種實力。而其它方法與她的身份有所沖突。
路希自己都沒想到和之國會給她出這麼一份難題,畢竟誰能知道和之國居然是這麼一種情況呢。
然而一直糾結也不是她的風格,畢竟總是想卻不具體幹點什麼,那任何事都不會有所進展。
于是一陣愁眉苦臉過後,路希做出了決定。
她的視線從其她幾人身上一一掃過去,最後在肅穆着一張臉的小紫身上多停留了幾秒,才收回視線,提議道:“我說,我們去把花之都的遊廓全部毀掉吧。”
總之,先讓遊女這個所謂的職業消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