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救了我。”
枯荷低頭望着黑袍靈,好不容易擠出了這聲招呼。
“............”
黑袍靈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擡了頭,但視線還沒來得及掃至枯荷臉上,他又把頭垂了下去,好似用盡了力氣。
見他胸口還在流血,枯荷心裡十分難受。
“前輩,請讓我為您做法,淨去怨氣。”
說完,枯荷将朱砂撒于掌心的雨水間,來回一攪,粉末成漿,他将血紅蘸于指尖,伏地作畫,不一會兒,法陣便有了雛形。待塗陣結束,他拿出符紙,點綴在了陣法周圍。準備就緒後,枯荷蜷腿跪坐,雙手疊在法陣之上,開始默念法咒來。
随着他低聲吟唱,法陣亮起了淡藍的光芒,柔風向四方吹拂,絲絲黑煙從靈體内不斷析出,緩緩上升,然後消失不見,很快,黑袍靈的神情有了變化,疲憊,痛苦,掙紮,纾解,最後回歸平和。
除怨作法,一氣呵成,想不到這看似平凡的少年,鬼術竟如此了得,賈富貴今日算是開眼界了。
柔光熄滅,一切恢複平靜,枯荷不自覺地擡起手,将指尖輕輕觸在了黑袍靈胸前的傷口上。
“能聽見我說話麼?”
黑袍靈緩緩睜眼,終于看清了男孩的臉龐,半晌,他才擠出來一個字:“ 能。”
聽他聲音如此沙啞,仿佛好久好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意識到自己湊得太近,枯荷趕緊後撤一步,恭敬地向對方做了一個拱手禮,道:“我叫枯荷,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黑袍靈盯着枯荷,目不轉睛,沉默不語。
“前輩...?”
黑袍靈緩緩眨眼,眉頭似乎皺了些許,良久,他道:“你來此地,所為何事?”
對方的語氣,有些捉摸不透。
枯荷摸摸腦袋,回道:“擅自為您做法,是我冒犯了,隻是我們誤入此地,一時無法逃出,為了平息亡靈怨恨,我想向前輩請教一下,宅中弟子生前未盡之事。”
“你要...” 黑袍靈稍稍睜大了眼睛,道:“解開被困弟子的束縛?”
解開束縛?這番用詞雖然陌生,但大概與念經超度同義,枯荷愣了一愣,才點頭回道:“是的,在下願盡綿薄之力,了卻前輩們生前之憾,從此地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生前之憾...” 黑袍靈垂眸,低聲道:“或許...是斬盡殘留人間的亡魂吧。”
如此說來,這仙門弟子互相殘殺的緣由,竟是因為自身就是不可饒恕的存在?
枯荷不解,反駁道:“有生便有死,想除盡世上死靈是不可能的呀。”
回頭想來,從前仙門當道的年代,亡靈的确不像現在這般橫行于世,涼涼之後頂多給你徘徊個七七四十九天,就必有修士前來超度,想到此處,枯荷覺得自己多有冒犯,然而脫口而出的話,已經收不回去了。
“如你所言,無法實現。”
對方的反應,倒是出乎意料。
枯荷摸摸腦袋,又問道:“前輩你們...就如此不容亡靈的留世嗎?”
這時賈富貴忽然插了嘴道:“仙門的衰落,正是因鬼道的興起。如果人間的鬼死後都乖乖去投胎,鬼道不可能發揚光大,所以說,仙門能不恨嗎?”
“過去恩怨,不提也罷。” 黑袍靈淡淡地掃了一眼賈富貴,又把視線放回了枯荷身上,“方才你說你叫...枯荷?”
枯荷道:“是的,前輩。”
“我...” 停頓片刻,黑袍靈道:“我姓重,單名翊。”
枯荷點點頭,道:“重翊前輩。”
喚出對方名字的一瞬,重翊眼裡似乎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那個悲傷的眼神便轉瞬而逝,以至于枯荷都無法确定自己是否看錯了。
片刻,重翊道:“此處封印了一把驅邪劍,若能解開這把劍的封印,便能讓大家從長久的束縛之中解脫出來,不知...你可願一試?”
“劍?” 賈富貴一聽,立即瞪大了眼睛,上前追問道:“怎樣的劍?”
重翊沒理睬賈富貴,隻對枯荷繼續道:“是一把銀色長劍,驅邪法力極高,被其刺中要害的邪祟,都會被直接送去黃泉。”
枯荷歎道:“不愧是仙門世家,居然有那麼厲害的寶劍。”
重翊聞言,略微颦眉,像是不認同似的,苦笑了一下。
一聽這寶劍有着落了,賈富貴馬上有了幹勁兒,他用肩膀推了推枯荷,道:”枯荷小師傅,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尋那寶貝驅邪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