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寶貝女兒出事時,已是清晨。
當時金暮朝躲在自己屋裡,幾乎把能砸的東西全砸了,怎麼勸都不肯出來見人,若非一位貼身婢女将所見之事告知,金萬三根本猜不到發生了何事。
“昨夜小姐寝房傳來慘叫,我立刻趕了過去,就見小姐倒在了地上,緊緊捂着右臉,但她不讓我聲張,後來...後來我才看見,小姐好像...破相了。”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破相呢?
金萬三如遭雷劈,誓要将罪魁禍首抓出來碎屍萬段,一陣軟磨硬泡後,他隻從女兒嘴裡問出了兩個線索:枯荷與彼岸姑娘。
他不知“彼岸姑娘”是個什麼玩意,但“枯荷”這名字,化成灰都認識,于是他帶上所有能打的下人,浩浩蕩蕩地來風仁堂找人興師問罪了。可萬沒想到,這出面與自己對峙的,既不是那罪魁禍首,也不是風仁堂的公子,而是一位看似與此事毫不相幹的女人。
散紅蕖是帶着藐視一切的神情出現的,那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把身旁的風聽雨都襯托成了随從。
一時之間,金萬三都不知從何開口。
“金萬三。”
散紅蕖毫不忌諱地直呼了其名。
“放肆!” 金萬三立即罵了回去,喝道:“低賤的娼妓,就你也配同我說話?!”
“讓我想想...”
隻見散紅蕖好像聽不見這番謾罵似的,自言自語道:“怎樣才能讓你死的荒唐可笑但又不至于...毫無價值。”
散紅蕖想做的事,風聽雨阻攔不了,但他不希望金萬三死在自家地盤,所以想探探事情有無回轉的餘地,便趕緊上前插嘴道:“金堂主此番前來,想必是為姣人館一事。枯荷行事魯莽,不懂規矩,出手有失輕重,才導緻昨夜慘案。若堂主不介意,我風仁堂願意為那兩位不幸的客官做出賠償,以保貴館的口碑日後不受損害......”
“什麼姣人館一事?!” 沒等風聽雨把話說完,金萬三就吼了回來,“昨夜是誰襲擊了朝兒?彼岸姑娘是誰?是不是那賤人枯荷的契鬼?”
竟不是為了姣人館?
意識到自己錯漏了什麼,風聽雨詫異道:“金暮朝...令媛怎麼了?”
“還敢問怎麼了?” 金萬三怒道:“她都破相了!趕緊把你門客交出來,隻要讓我當場扒了他的皮,我與你風家還不至于撕破臉,若你繼續包庇他,莫怪金玉堂不客氣!”
說着,數十個壯漢從廳外壓了進來,來勢洶洶地排成兩列,把風聽雨和散紅蕖包圍了起來。
風聽雨不解,随即将視線投向了散紅蕖。
隻見散紅蕖冷眼望着金萬三,若無其事地承認道:“你找錯對象了,彼岸姑娘是我的人。”
“你的人?!”
金萬三一時語滞,片刻,他給自己琢磨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指着對方又道:“原來是你!你怕朝兒壞了風散兩家的婚約,所以下此毒手!!!”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隻是金萬三一無所知,事已至此,雙方沖突已不可能平息,風聽雨長歎了一口氣,隻能默默祈禱散紅蕖真能做到“自有分寸”。
隻見散紅蕖掃視屋裡的打手,玩味地道:“你帶的人,都到齊了?”
裝腔作勢,口出狂言,就憑她一個柔弱女子,還能赤手空拳地與十幾人鬥不成?金萬三指着散紅蕖,一聲令下:“把她抓起來帶回地牢,我要她生不如死!”
若說是風家,金萬三還得忌憚三分,可這散家可就不一樣了,先不論當代堂主荒淫無度,不務正業,其所持資産更是一年不如一年,散魂堂在商幫的地位早已不複當年。
就在壯漢準備上前捉拿散紅蕖時,屋裡忽然響起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乍一聽去,像是調皮的小孩在四周引燃了長條爆竹。他們吓得一個個怔在了原地,定睛一看,才明白那是屋裡的窗戶接二連三地被合上了,不是風吹的,也不是人關的,十分詭異。
最後被合上的,是廳堂的大門,也是他們唯一的後路。
屋裡一下就陰暗下來了。
“你!” 金萬三仍然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迫近,隻是罵道:“裝神弄鬼!”
“噓......”
散紅蕖把細白的指尖置在了紅唇中間。
“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除了屋中的各位,誰·都·不·能·知·道。”
“你們還在等什麼?!” 金萬三吼叫着,粗壯的指頭一次又一次地指向散紅蕖,“快給我把那妖女拿下!”
可自家的壯漢全部無動于衷。
“聽我說...” 散紅蕖嘴角帶笑,用妩媚地聲音道:“金萬三作惡多端,不得好死。”
她把話說的莫名其妙的緩慢,好像擔心别人聽不清似的,被這麼一罵,金萬三想都沒想,立馬回敬道:“你個賤貨給我住嘴!”
也不知怎麼的,身邊的壯漢一個接一個地朝自己轉過了身。
“你們在幹什麼??!” 金萬三幾乎要被氣死,轉頭就對自家壯漢又罵道:“聽不懂人話是不?”
可仔細一看,這壯丁們一個個眼神空洞,面容呆滞,好似着了魔一樣,他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步伐緩慢,宛如一群僵屍。
瘆人,太瘆人了。
“不得好死...”
一人嘟囔着。
“不得好死...”
另一人也接了一樣的話。
“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