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主人!”
睡夢中,風聽雨依稀聽到了呼喚聲,他翻了個身,緩緩地睜了眼。
不良跪在床頭,正焦頭爛額地嘗試自己,風聽雨迷糊地嘟哝了兩聲,花了片刻的時間才逐漸清醒過來。他支起身子,撫着額角,聲音沙啞地道:“...何事?”
“主人...” 不良遲疑着,低聲道:“枯荷大人不見了。”
風聽雨一愣,猛然轉頭,發現床的另一邊空無一人,才頓然清醒
“他去哪兒了!?”
不良低下頭,帶着歉意回道:“是我疏忽了...發現時,他已走遠,所以...我并不知他去了何處。”
“怎麼會...我說過,這陣子不能有一絲松懈...”
話說到一半,風聽雨似是想起了什麼,懊惱地拍了拍自己額頭,低聲道:“...抱歉,早些時候,是我讓你稍作回避的。”
“主人...” 不良擡頭,擔憂道:“還有一事,我感覺不到另一個我了。”
聞言,風聽雨稍稍睜大了眼睛,詫異道:“此話何意?”
不良道:“...我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就好像...忽然消失了一般。我不知道...重翊之墓那邊發生了何事。”
風聽雨驚道:“何時的事?!”
不良道:“不到半個時辰前...察覺到不妥後,我放不下心,便遲疑要不要打擾主人,在屋外徘徊了數刻後,才發現...枯荷大人已不在床上。”
“...枯荷不在...不良消失...”
風聽雨沉吟着,呼吸愈發急促,臉色也變得慘白,他站起身,焦躁地開始來回踱步。眼下這兩件事,若隻是發生了其中一件,而非同時發生,他也不至于如此手足無措。
“...馬上動身,去重翊之墓。”
枯荷是否去了重翊所葬之地,是此刻風聽雨首先要确認的事。
不良低聲道:“我知主人心急,但論腳程,您比不上禦劍的枯荷大人...若他的确去了臨安,算算時辰,眼下也該到了。”
“我不去,難不成還讓你獨自一人去?”
“主人若想盡快掌握情況,唯有此計了。”
風聽雨心煩意亂,否決道:“另一個你已經斷了消息,我怎能把你也往虎口裡送?”
“主人...” 不良垂頭歎了口氣,道:“若是真有危險,主人隻身一人前去,我也不會放心。”
“除你之外,我們之中移動速度最快的,枯荷屬第一,其次是江粼,再而是小七。”
想到此處,風聽雨當機立斷道:“你馬上去找江粼,随他先行出發。記着,一路謹慎,若有情況,随時知會我,我和小七随後跟上。”
“知道了。”
不良點頭回應,隐去了身形。
而此時此刻的枯荷,在一片荒蕪中蘇醒了。
四邊是撲面而來的熱浪和刺鼻的焦味,他舔着發幹的嘴唇,模糊的視線裡,他看見燃燒的火海,還有不遠處躺着的一個長發女子。
枯荷緩緩起身,朝對方爬去,撐在泥上的手掌觸到了溫熱粘稠之物。低頭一看,女子四周,鮮血蔓延。
枯荷倒抽了一口冷氣。
仔細一看,倒地的軀體已沒了生機。女子膚白如玉,容貌絕美,卻是死不瞑目,表情猙獰,她全身刀痕累累,鮮血淋漓,觸目驚心。最駭人的,是其胸前那一擊直穿心髒的刀口,猩紅的液體還在不斷湧出,看着實在慘不忍睹。
這些年枯荷也算經曆不少,早已不是心慈手軟之輩,然而在面對無冤無仇之人的如此慘狀時,他依舊無法從容直視。
腸胃在翻滾,喉嚨在作嘔,他緊緊捂住嘴巴,顫顫巍巍地站起,不再去看那具屍體。
環視四周之景,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直到他把視線落在了土坡旁的石碑上,枯荷才意識到,此處依舊是重翊所葬之地。
隻不過,此刻的天空是火紅的,整片山谷燒得不剩一絲綠,遠處隐約傳來厮殺打鬥之聲,望着眼前的蒼涼,他彷徨茫然。
“…這是什麼…我還活着嗎?”
不知所措之際,一聲巨響在頂方炸裂,擡頭一望,便見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那東西砸在眼前時,掀起大片風沙土塵,他不得不捂住鼻子,暫閉了雙眼。
灰霧散盡後,枯荷才得以看清,落在眼前的竟是個活人。
這人口喘粗氣,手持長劍,單膝跪地,一身是血,似是負了重傷,而他手中的那把黑色長刀映照着火光,奪目而耀眼。
枯荷心頭一顫,将目光凝在了對方的臉龐上。那雖是比記憶中蒼老了十餘年的容貌,但他還是一下認出了對方。
“這都摔不死你,當真是開眼界了。”
身後傳來的陰冷話語,頓使枯荷脊骨發涼,他戰戰兢兢地扭過頭,隻見一個身披黑紗的妙齡女子輕飄飄地從上方落下,把赤|裸的腳尖停在了泥地之上,嬌小玲珑的身軀懸浮于空中,仿佛沒有一絲重量。
枯荷震驚的瞪圓了雙眼,他不僅認得手持烏金劍的男子,也認得眼前這位容顔沒有老去半分的非人女子。
在這片火海中厮殺的并非他人,而是江粼和重晚晴。
“這是...回憶!”
枯荷驚呼着,終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可是随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疑問。
在他的認知裡,江粼與重晚晴自小相識,即使不算親密無間,也稱得上是青梅竹馬,由其在接觸過重晚晴的執念之後,她對江粼的珍重之情,早就深深刻在了枯荷的骨髓裡。
所以,不論是重晚晴為何變成如此模樣,還是江粼與之拼死一搏的緣由,都是他無法猜測與想象的。
隻見江粼吃力地直起身子,整條手臂都在顫抖,他眼神堅定地舉起了烏金,沉聲道:“你該鬧夠了,我不能讓你...再這般留于人世。”
「重晚晴」勾起美豔的紅唇,冷笑了起來。
“為了送走我,你還真是不惜一切代價。”
她掃了一眼不遠處躺在血泊裡的女屍,露出一臉壞笑,道:“你何時開始随意殺生了,她可是無辜的。”
江粼面不改色,淡然道:“若你認為羽衣姑娘無辜,又為何奪取她的肉身,為己所用?”
“江粼...你當真是堕落了。”
「重晚晴」悠悠地朝對方飄去,嘲諷道:“我向來殺人不眨眼,而你身為名門正派,竟然淪落到與我這‘兇靈邪祟’相比,也不怕淪為仙門笑柄。”
“晚晴...” 江粼黯然地望着對方,低聲道:“仙門已經不重要了,你該放下了。”
「重晚晴」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露出殺氣的那瞬,泥地中陡然伸出利刃般鋒利的黑影,毫不留情地朝江粼襲去。
江粼迅速揮劍,一連擋去數下猛烈的進攻後,他不堪一身傷勢的重荷,再次跪倒在地。
“别再用那個名字喚我。”
江粼無力地擡頭,虛弱地道:“不管你認為自己是誰,隻要你還長留人世,晚晴的魂魄便永脫輪回,無法從這一世的痛苦中解脫。”
「重晚晴」不以為然,她冷漠地揮動手臂,操控無數漆黑的細絲纏繞江粼全身,徹底封住了對方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