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松文把枯荷帶回城主閣後,即刻将此事知會了風聽雨與散紅蕖。得知枯荷在朱顔閣遭襲,兩人晝夜兼程,馬上從姑蘇趕到了夷陵。
當時枯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紫棠守在床頭,寸步不離,松文則盤坐一旁,臉色蒼白,眉頭緊鎖。
散紅蕖沒有多言,徑直走到床邊,枯荷睡得死沉,神情卻極為不安,微小的水珠冒滿了額頭。她微微蹙眉,心疼地撥了撥對方的鬓發,而與她一同前來的風聽雨更是面無血色,他上前握緊枯荷的手,沉默不語。
“紅蕖大人,風大人...” 紫棠向兩人行了禮,情緒低落地道:“之前請過大夫了,大夫說...城主身體并無大礙,但不知為何,就是醒不過來...”
這時松文微微擡頭,輕聲道:“他陷在過去的記憶裡了。”
聞言,風聽雨面容微滞,心中一涼,他直勾勾地盯着枯荷,顫聲道:“他...全部想起來了?”
“不确定...” 松文又低了頭,語氣虛弱道:“但是,重氏那夜...自己最後的死狀,他想起來了。”
“死狀...你說那求子不得的瘋女人麼...” 散紅蕖呢喃着,冷冷一笑,提起重夫人,一絲轉瞬即逝的殺氣在她眼中閃了過去。
“是的...” 松文神情内疚,自責地道:“這段回憶,讓枯荷當場就...崩潰了。”
聽出對方語氣虛弱,散紅蕖轉頭望了一眼松文,見他氣色不佳,便起身走到對方身邊,蹲下身子,揶揄道:“枯荷被偷襲,我完全不奇怪,你呢,區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紅倌,也能把你傷成這樣?”
“我并非被紅倌所傷...” 松文擡眸,停頓片刻,搖頭道:“不管如何,此事的确是我疏忽,十分抱歉...”
“非紅倌所傷?”
散紅蕖眉頭一凝,即刻伸指,點在了對方眉心。松文一怔,正要開口詢問此舉何意,體内橫走的混沌之氣驟然平息,随後,那股本是雜亂無章的邪氣,忽然找到了流動的方向。正在松文詫異之時,侵襲身體多時的怨氣,竟在瞬間被盡數抽出,遊走到了散紅蕖的掌心之中。
松文雙目微瞪,道:“你能掌控怨氣?”
散紅蕖沒看松文,隻是凝重地盯着掌中黑煙,若有所思道:“是枯荷傷了你?”
怨氣被抽離後,松文的臉恢複了些許血色,他緩緩起身,否認道:“他沒傷我...當時枯荷有些失控,怨氣蔓延了整個屋子...”
“不管有意無意,傷了便是傷了。” 散紅蕖側頭,回望松文,神情嚴厲地道:“你凡體肉身,承受不了這股戾氣,日後若枯荷再度失控,莫再貿然接近。”
說着,紅色煙火在散紅蕖手中竄起,眨眼包裹了掌心上的黑煙,紅與黑的烈焰交織打鬥着,互不相讓,不一會兒,紅色逐漸占了上風,竟把那股混沌的邪氣吞噬殆盡。
淨化怨氣本非易事,尋常之人若要除怨,隻能依靠畫符作法,再花上數天甚至數月的時間,才能将怨氣完全淨去,而直接用蠻力消滅怨氣,更是難上加難。松文怔怔地望着散紅蕖,想起當初三生族人的黑影,也是這般被散紅蕖燒成灰燼,他不禁歎道:“...你到底是何人?”
“姓散,名紅蕖,還能是何人。” 散紅蕖漫不經心地回答着,抱上手臂,道:“說吧,事情的經過,還有,你們怎麼來夷陵了?”
松文點頭,如實地回答道:“前些天...枯荷忽然闖入我住所,二話不說地朝我襲來,一番打鬥後,我才知道,他不僅意識到自己是晚晴,也猜到我是江粼了。”
“喔...” 散紅蕖笑道:“那日他氣沖沖離開風仁堂,原來是去找你尋仇了。以前你總打得她滿地找牙,他定是記恨了百年,終于想起來要報複了。”
松文歪起眉頭,嘀咕道:“她成厲鬼後,哪次不是把我打得滿地找牙。”
“之後呢...” 風聽雨接過話,“你把過去的事情,告訴枯荷了?”
松文道:“關于前世之事,枯荷并無多問,他讓我帶他去尋三生族,打算直接喚醒記憶。于是我們一路西行,經過夷陵時,他忽然提議,去處好地方稍作休息。于是我們便去了朱顔閣,期間他喝了不少酒,後在隔間睡下,我一直在外守着。後半夜,一名紅倌潛入,似是襲擊了枯荷,我沖進屋裡時,那名紅倌已是半死。”
風聽雨幽幽地望着松文,低聲打斷道:“枯荷與紅倌...過夜了?”
松文一怔,大概意會了風聽雨在意之事,他思考片刻,遲疑道:“我一直在隔間外,所以...不确定。”
“可不是嘛...江粼又不是不良,才不會時刻看管枯荷。” 散紅蕖給風聽雨抛去一個嘲笑的眼神,随即,她又好似想起什麼,轉了轉眸子,勾起嘴角,對松文道:“說起來,紅倌們可有把你伺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