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的時候,般若正撲在自己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像自己斷了氣似的。松文吃力地擡手,輕拍了對方,般若才幡然起身,驚喜地道:“江粼哥哥!!”
松文意欲起身,竟覺一身劇疼,沒撐到一半,便又往下倒去,般若立即幫忙撐住對方後背,哽咽道:“江粼哥哥,你是不是哪裡疼,方才你臉色發白,一直在低吟,還冒了許多汗水,我怎麼喊你都不醒,我都吓死了...”
“枯荷...”
雖疼得發顫,松文還是拼命伸手,想去抓那躺在身邊的另一個人。
“江粼哥哥,你先别亂動。” 般若吸了吸鼻子,道:“枯荷哥哥還沒醒來。”
“不行...必須把他喚醒。” 說着,他忍着劇痛,将熟睡的枯荷從地上拽起,随即他沖着對方耳朵喝道:“枯荷,回來!”
吼了幾聲後,枯荷沒有一絲反應,倒是桑落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他已淪陷。”
“胡扯!” 松文破天荒地罵了一句,他握緊拳頭,裝模作樣地把手擡至空中,對枯荷喝道:“再不起來,我真的揍你了!”
嘴上雖這樣說,但望着那張毫無防備的睡臉,松文根本下不去手,且讓人疑惑的是,此刻明明身陷于噩夢之中,枯荷一臉安詳不說,嘴角還挂着心滿意足的微笑。
松文愈發不安,他無力地推了推枯荷,低喃道:“不論他讓你看了什麼...那都是假的。”
般若不明白發生了何事,隻能焦躁地道:“枯荷哥哥為什麼醒不過來?是樹靈大人所為嗎?” 想到此處,她又撲到樹旁,跪在地上,傻乎乎地對着樹幹道:“樹靈大人,我是般若,求你别傷害枯荷哥哥,你讓他醒過來,好不好。”
這時,粗壯的樹幹上忽然出現一道裂口,吓得般若往後一縮,下一刻,桑落春風得意地從裂口中走了出來,他仰頭俯視着松文,冷嘲熱諷道:“江粼,從前你搶我的,今日就别怪我搶你的。”
自己與桑落之間到底有何恩怨,松文根本想不起來,也沒空隙去想,此刻大敵在前,他把手摸向腰間,意欲抽出烏金,奈何指尖抖個不停,一點也使不上力。
桑落饒有興緻地望着松文,輕蔑地揶揄道:“别白費力氣了,你被我打成篩子,夢裡慘死一次,現世的肉身也會受到影響,眼下的你不過是個廢人。”
樹幹裡走出來個人,已把般若吓得六神無主,但她的身體還是被本能蠱惑,不顧安危地擋在了松文面前,她發抖地對桑落喊道:“你是誰?不準傷害江粼哥哥!”
桑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道:“方才還以為是誰呢,眨眼已經長這麼大了,可别再哭哭啼啼了,身為我的後輩,不能如此弱小。”
“...後輩?” 般若搖了搖頭,不敢相信地道:“你不是樹靈大人嗎?”
從小傾聽自己心聲,陪伴自己長的“樹靈”,竟是害的讓自己蒙受族人白眼的叛徒先祖?
“樹靈?” 桑落放聲大笑起來,道:“不愧是小女娃,想象力當真豐富。”
鬼族力道本就大,他随手一撥,便掃開了擋路的女孩。
般若向後踉跄了數步,才勉強站穩了身子,見桑落直朝松文走去,她連忙又撲了回去,死死抱緊了對方的手臂,隻可惜自己力氣不足,不論如何使勁,桑落都不為所動。
就這樣,桑落無視挂在臂上的般若,來到了松文面前,他一把拽住對方的衣領,猛然一甩,将松文扔到了數尺之外。般若見狀,失聲尖叫,連滾帶爬地往松文身邊跑了過去。
攔路的都已清走,桑落彎下身子,捏起枯荷的臉,狂喜道:“抱歉了江粼,我要把他帶走了。”
“沒門。”
淡漠平靜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另一個方向傳了過來。
桑落凝起了眉頭,循聲望去,一位陌生的男子已然站在了眼前,那人衣冠得體,豐神如玉,雖有一張溫文爾雅的臉,眼神裡透出的冷漠卻讓人不寒而栗。
桑落道:“你又是何人?”
“不重要。”
風聽雨對準桑落的靈體,徐徐擡起手臂,緩緩握拳,刹那間,幾道血紅符咒憑空而現,從四面八方襲來,宛如枷鎖一般插入了目标的身體。
“這法術..”.桑落頓然一僵,再也無法動彈,他詫異地望着風聽雨,愕然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桑落這樣的惡鬼,戾氣極重不說,還擁有數百年修為,按理來說,一般的縛鬼之陣不可能将他牢牢束縛。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個黑色的人影神不知鬼不覺貼到了近處,她抱起昏迷不醒的枯荷,利索地将其帶離了桑落身邊。
枯荷被安全奪回後,風聽雨看似不動聲色,内心還是暗松了一口氣,他微微擰動指頭,不容置疑地對桑落道:“一,超度往生,二,元神湮滅,你選一個。”
這兩個選擇無非都是讓他消失,隻不過,前者起碼輪回有望,後者則是徹底消亡。桑落怒瞪着風聽雨,氣得直發抖,他不信一個□□凡身之人有此能耐,便态度強硬地道:“湮滅元神?就憑你?”
風聽雨淡淡一笑,道:“要試一下?也好,我許久沒練手了。”
說着,他把拳頭徹底擰緊了。
桑落身上的咒枷有了變化,緊接着他兩眼一瞪,止不住地抽搐起來。
“你...你個混賬...”
靈體正在被無情撕裂,桑落不得不凝神,才能勉強抵禦對方的攻擊。
八百年前,傳雲壇慘遭滅門時,壇主傳冥鴻失蹤,其獨子下落不明,某個獨門秘法便失了傳。
其名破神,一種有違天理的邪術。
初習此法者,能輕易幹擾感知,使靈體失去對肉|身控制;掌控此法者,能分裂三魂七魄,能在不傷肉|體的情況下直接奪取生靈性命;習法至爐火純青者,能進而悟出邪法的最高境界 —— 湮魂。顧名思義,它能将魂魄打得灰飛湮滅,徹底消失于世,不留一絲痕迹。
看着桑落的表情變得愈發猙獰,風聽雨露出玩味的笑意:“越是反抗,越是痛苦。”
本來,于靈體而言,别說是痛感,任何常人所擁有的感知都極難再度體驗。除非生前體質特殊,留存于現世的鬼魂大多是冷熱不知,鹹淡無别,痛癢無感。然破神術給靈體帶來的疼痛與一般的感知截然不同,那是直接施加于元神本體的攻擊。
再這樣苦撐下去,遲早魂飛湮滅,桑落自知大事不妙,拼命地尋找逃生之法,思前想後,才有了一個孤注一擲的主意。他猙獰地咧開嘴角,陰陽怪氣地對風聽雨道:“這位公子越看越眼熟,的确在城主記憶裡出現過…隻不過,出現的次數倒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