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 枯荷目光逐漸犀利,“我或許會殺了你,你也不願相助?”
聞言,引路使立刻睜了眼,對上枯荷視線時,他便知此話并非妄言,半晌,他道:“你要弑神?”
枯荷垂眸,緩緩擡指,停在對方額頭上方,低吟道:“不妨一試。”
地府鬼使也是神,豈是說殺就殺?如此口出狂言者,怎會是無名之輩,古往今來,任何一個曾有弑神之舉的厲鬼,其名諱無一不記錄在了邪靈錄上。
引路使擡頭凝視着枯荷,本是不屈的眼神裡有了猶豫。
“...失禮了。”
不等對方回應,枯荷便放了指尖,觸在對方額頭上,點起了一撮火苗,火苗迅速竄開,壯大。眨眼間,引路使的頭部宛如一個浸足了油的火把,被瞬間點燃了。
烈煙熊熊,火光蓋過磷火的微光,染紅了整個磚房。
引路使痛苦地尖叫起來。
那是能焚燒靈魂,充滿人性之惡的邪火。
世上最能象征憤怒的,非焰火莫屬,重晚晴生前的柔情,都被死後的怨恨吞噬殆盡,與怨靈殘念完全融合之後,她便再也沒使出過冰系法術。
每一個被她屠殺過的村落,必是火光漫天。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可願帶我回人世?”
引路使依舊在嘶叫,根本無暇回應,然而枯荷沒有住手的打算,望着對方盡受折磨,她心中竟是充滿了愉悅。
在除怨天賦的庇佑下,枯荷無需擁有堅定的意志,便能輕易地掌控怨氣。當她這般沒有顧忌地将憤怒發洩出來的時候,她才切實體會到了駕馭怨氣時的那種無法取代的滿足感。
與其掌控,不如宣洩,舍棄理智而取得的至上快感,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就在引路使将要暈厥的前一刻,灼熱鑽心的痛戛然而止,通亮火紅的房間轉瞬暗淡了下來。
“...哎呀...” 枯荷掃興地歎了一聲,一臉可惜地道:“靈力用完了。”
她蹲下身子,手肘支于膝蓋,雙掌撐起臉頰,嘴角擠出了看似天真無邪的笑容,她細細品嘗着引路使受盡摧殘的模樣,俏聲道:“如何,可改變主意了?”
此時引路使的靈體造損,神志已然開始混亂,他虛弱地望着枯荷,嘶聲求饒道:“...求你...别傷我...”
“好說...” 枯荷笑容滿面,輕撫着對方那光秃秃的腦袋,道:“隻要你聽話,就不會疼了。”
“回...人間...”
引路使動了兩下,也不知是在點頭,還是在發抖,片刻,他的手指緩緩擡起,由上往下地比劃了一條直線。下一瞬,指尖經過之處便在毫無一物的空中撕開了一條縫隙,那縫隙逐漸擴張,其裂痕之間浮顯的畫面,是與地府截然不同的景色。
想必這便是與人間相連的裂口。
枯荷不由發出一聲驚訝的贊歎,打趣道:“早照我說的做,便不用吃苦頭了。”
她靈巧地站起身子,欣然等待裂口完全打開的一瞬,眼下那通道隻有一個巴掌的大小。出口的另一側,是郁郁蔥蔥的樹林,定睛一看,那正是靈虛島的縛魂林——自己肉身的所在之處。
此刻林中空地有數個人影,有躺着的,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枯荷把眼睛湊到裂縫跟前,很快便認出了這些人,還有自己那不省人事的肉身。
傳冥鴻已然不見蹤影,般若伏在自己的腿上,似是暈了過去。離垢守在一旁,紋絲不動地望着自己的肉身,神色略顯擔憂。除此之外,不遠處還有位白衣男子,正在扶起剛剛蘇醒的夢回。
“...英台哥?”
枯荷不免有些意外,一個地府鬼使,一個鬼市閣主,兩位身份對立之人,居然和諧地出現在了同一個畫面裡。正當她納悶為何不見黑無常時,空間裂口傳來了那一頭的對話聲。
“哎呀...!” 白無常忽然喊了一聲,上下翻弄着自己的衣兜,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道:“不見了...”
離垢聞言,立刻着急了起來,道:“不見了?枯荷不在那邊?可是黑無常同你傳話了?”
“不、不是。” 白無常連忙搖了搖手,解釋道:“來這裡前,我擒了一個邪靈,可是剛剛我才發現…他不見了...奇怪..什麼時候跑的...”
離垢一怔,愣了半晌,才松了口氣,道:“若是那邊有了消息,請馬上知會我,眼下雖有法術加持,肉身無礙,但元神歸位還是盡早的好,以免夜長夢多。枯荷本就沒打算去那邊…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以他的性子,我擔心會鬧翻天。”
聽到此處,枯荷不由疑惑,“那邊”應指的是自己所在的地府,而“消息”指的是什麼?琢磨片刻後,她心中有了猜測,心情頓然雀躍起來。
“難不成,黑無常來地府找我了?”
黑無常畢竟是鬼使,不會随意破壞地府規矩,若她真前來尋人,助自己元神歸位,那便或多或少說明自己并非是真死了。就在她笑逐顔開的一刹,縛魂林那頭又冒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于是,嘴角那正要蕩開的笑意,戛然而止。
是松文帶着彼岸劍回來了,隻見他焦急地環顧四周,一眼便看見了枯荷那雙目緊閉、沒了呼吸的身體。
“這是...發生了何事...”
一聽對方聲音發顫,枯荷頓時急了,她想都沒想,擡手便去扒那緩慢擴開的空間通道,企圖直接把它撕開。
“江粼!!!!!!”
即使不知對方能否聽見,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朝着裂縫吼了起來。
“我馬上就回來...”
就在她差點要把腦袋強行塞進通道的時候,一聲驚慌的呼喊打斷了她的動作。
“小仙女快跑,閻王來了!”
發出聲響的是一小團磷火,而那聲音的主人正是老胡,沒等枯荷來得及再問一句,便有什麼東西破入了她的禁聲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