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 風聽雨不以為然,低聲道:“但他們...更偏愛你。”
見對方有些落寞,離垢忽然接不上話了,慶幸的是,沒過多久,風聽雨便又重新擡眸,恢複了平時那叫人看不透的溫雅面容。
“即便陣眼一事暴露...” 他若無其事地回到原來話題,道:“各大鬼閣也非易闖之地,這機密洩露不過足月,便有三處陣眼糟至損毀,這便說明,閣中多半早就混進了内鬼。”
“嗯。” 離垢連連點頭,表示十分同意對方所言,“夷陵城市井繁華,常年城門大敞,城内住民本就魚龍混雜,就算藏匿了圖謀不軌之人,也不足為怪,隻是...若是那内鬼比我們想象中更身居高位,事情便麻煩了。”
“正如你所言,眼下即便是鬼閣閣主,也不能輕信。”
“......所以之前枯荷忽然召喚我的理由,是想确認我是否為内鬼。”
“那并非是我的主意...” 風聽雨苦笑了一下,道:“而我也沒料到,他會單刀直入地找你問話,但是,他是相信你的。”
“枯荷這一世,腦回路是有些清奇。”
離垢聳了聳肩,接着正題繼續道:“朱顔閣有我安插的眼線,方才我也已傳了信,讓他密切留意閣内可疑之事,然而绯紅是鬼城裡最年長的閣主,她若要叛變,我一時想不出合理的解釋,至于另外兩位閣主,平日我接觸并不多,不知風公子心裡可有猜想?”
“說起閣主...” 風聽雨托腮沉吟,道:”有一事你或許還不知,早些時候,枯荷潛入極樂閣的時候,中了荼白的埋伏,不良沖進屋裡時,枯荷一度陷入昏迷,神情痛苦不已,大概是在夢中遭了罪,但好在過了沒多久,他自己便醒了過來,隻不過在這之後,荼白似是躲了起來,并沒再出現過。”
“陷入昏迷,神色痛苦...”
離垢若有所思,道:“此事我略有耳聞,荼白擅于在夢境中施展酷刑,且手段毒辣,但凡是落入她手的疑犯,不出幾日,都會承認所有罪狀,從前溺水閣收的許多敗者之魂,都是她送來的。在被荼白折磨過後,那些靈魂無一不精神潰敗,之後都毫無反抗心甘情願地做了罪奴。”
“沒錯,荼白定是在夢裡拷問過枯荷,此舉的目的無非兩種:第一種可能,在發現了陣法受損之後,她并無大肆宣揚,而是暗中埋伏,靜候對方再次現身,再順藤摸瓜,找出幕後指使者。至于第二種可能,荼白就是内鬼,她暗中埋伏,是為防陣眼破損一事被人發現,隻不過這一解釋,似乎不夠合理,畢竟,除了城主本人和失蹤已久的青冥閣主以外,不應有他人會前來查探陣法,所以此事即便敗露,也隻能敗露給城主,但城主修為之高,荼白不可能随意出手。如此推測,她多半把枯荷斷定為破壞陣法的外敵,才對他施了刑,畢竟,枯荷沒有城主記憶,性情也比當年的城主溫和,即便他聲稱自己是城主,荼白也不會輕易相信,因此我暫且認為,荼白叛變的可能性比較小。”
認真地聽完風聽雨的推測後,離垢再次點頭表示了同意。
風聽雨沉思着,繼續道:“說起來...黑燈閣的玄青,雖也對枯荷的身份表示了懷疑,但并不像荼白那般否定地堅決,他領我們進入閣中腹地,耐心地向枯荷解釋了許多...城主本應就知了之事,不僅如此,他還任由我們獨自留在此處,眼下這一整天都過去了,他還未曾上門查探。”
離垢道:“也無其他可疑之人接近?”
風聽雨搖頭:“沒有。”
此刻集怨間已有風聽雨駐守,破陣者定不敢随意出現,但身為閣主的玄青未免過于疏忽了,他似乎沒有察覺陣眼有損,且還大方地把集怨間讓了出來,給“形迹可疑”的枯荷修行怨氣煉化。
離垢道:“玄青的疏忽,乍一看是在制造破壞陣法的間隙,但此刻他卻讓你和枯荷留在這裡修煉,此舉足以讓破陣者無法繼續行動...”
“該不會...” 風聽雨大膽推測,道:“玄青隻負責接頭,所以誤以為我和枯荷是那破陣者,才放我們進來的?”
離垢皺眉,道:“但在你們來之前,陣法就已經...”
沒等對方說完,風聽雨就想明白了離垢的疑慮,立刻接話道:“你說的對,陣法已被破壞,若他們要接頭,早該在我們出現前就碰過面了。”
“沒錯,正如你所言。” 離垢道:“在我看來,接下來若能順利修複黑燈閣的陣眼,玄青便還值得信任。但不論如何,手中既然無憑無據,你我都無法斷言誰是内鬼,也不能笃定内鬼是閣主之一。眼下也隻能見機行事了,還請風公子加緊修複,我便不多叨擾了,枯荷那頭,我親自去一趟,他還不知溺水閣的情況。”
“好,有勞你了。”
風聽雨有禮地稍稍彎了腰,再擡頭時,離垢已經消失在了眼前,于是他回到咒陣前,正要把思緒拉回修補之事上時,離垢忽然又冒了回來。
隻見他低着頭,一手擋在眼前,兩個指頭暴躁地揉捏着眉心,雖然大半張臉都被遮在了陰影中,但風聽雨看得出來,離垢此刻的神情,十分的一言難盡。
風聽雨擔心地凝起了眉頭,輕聲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離垢雙目緊閉,沉默不語,似是在努力安撫心神,良久,他終于放下暴躁的手,故作平靜地擡起眸子,面無表情地道:“....沒事,隻是眼有些瞎,所以,江公子回夷陵了?”
一聽離垢問的是這事,風聽雨立刻舒展了眉頭,回道:“對,因為與太初陣關系不大,方才我忘記提了,江粼是回來了,眼下他應該跟枯荷在一起...”
說完“在一起”三個字後,風聽雨嘴巴一頓,隐約猜到了端倪。
“...你看見他們了?”
“不算吧。” 離垢翻了個白眼,“沒仔細看,我猜是他們。”
那場面過于裸露,離垢隻停留了不過瞬間,就閃了回來。
雖非親眼所見,但風聽雨都能想象的出來,離垢所經曆的那種如坐針氈的尴尬,他露出一絲幹笑,搖頭長歎了口氣。
“...抱歉,我是該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