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留清也不惱,隻歉意地對着無名笑笑,開口時有七八分的真誠:“日前是我先入為主,對你多有偏見,冤枉了你,很是對不住。”
說着還屈膝向無名行了一禮。
無名被她這突然的一出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卻也不想顯得心胸狹窄,于是也還了一禮,口稱無礙。
楊留清卻不肯就此罷休,好說歹說,非要約着無名陪她下山去字畫鋪子裡走一圈。
“某腆為先生這百來日,不曾照拂于你。人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今我即将遠行,往後山高水長,當不複相見。隻想在離去之前,選幾本開蒙的冊子送給你,算是全了你我師徒一場緣分。”
楊留清這樣說着,竟動了真情一般,到了最後,眼中還啜了一滴淚。
無名聽着女子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又見着那滴眼淚,心下也不由軟了幾分,這便應了。
于是二人在護院處簽了名姓,一前一後下山去了。
怎知到了那書畫鋪子前,楊留清卻不急着入内,反倒好似臨時起意,要拉着無名去看街角的首飾小物攤子。
無名本不想随她去,正推辭着,楊留清竟直接上手,一把拿住了無名的手腕。
她手雖枯瘦,力氣卻不小,無名被她死死扯住,兩步就拽到了街旁。
未等她站穩身形,楊留清突然眼放兇光,雙手一收,接着狠狠向前一推!
無名就這麼被她推得踉跄幾步,倒着退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中。
就知道這□□沒安好心!無名磨着牙,恨恨地想。
好在她時刻防備着,在楊留清牢牢拿住她手腕時,便警覺起來。随着楊留清推她那一下,無名迅疾出手,死死抓住女先生的前襟,同時将一隻鞋朝着街對面的字畫鋪子踢甩出去。
頭頂一黑,無名就被個粗糙的麻布袋子罩了起來。
“快快!巡邏的差佬快過來了!”一個粗啞的男聲催促道。
無名發了狠地攥緊楊留清的衣襟,任憑幾隻大手上來掰扯,也絕不松動分毫。
“這妞兒手勁兒忒大,扯不開啊!”另一個略尖細點兒的聲音急了。
“那就兩個一起帶走!撤!”第一個聲音下了指令。
綁人的漢子隻猶豫了一瞬,便連着楊留清一同罩了起來,扛在肩上就跑,不多時,一行幾人就消失在了四通八達的窄巷中。
無名被人頭朝下卡着肚子扛在肩上,颠簸得頭暈眼花,隻能依稀透過麻袋去聽外面的聲音。
楊留清尖聲哭叫,聲音被颠得支離破碎:“放、放開我、我!我是、是買家!我是出、出錢的!啊、啊——”
緊接着就是“啪”的一聲,力道迅猛的一巴掌打在□□上的聲響,無名隻聽楊留清悶哼一聲,安靜了下去。
算她心疼小人遭的報應!
楊留清用一番師徒恩義将她騙下山,竟是早已勾結了歹人,要将她擄走!
無名在一陣又一陣湧上來的惡心感中生出兩分好笑,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呢?竟然被楊留清這樣的腌臜貨色連着坑了兩次。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如就此死了罷,活着也是無顔回去見母親和太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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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字畫鋪子差活計送了一柄墨條來書院,朱雀頗覺奇怪,今日并非每旬送貨的日子,怎的午時已過,還會有東西送進來。
察覺到不尋常,朱雀捧着那墨條快步往蕭成林的書房去。
“先生!你看看這個!”出口的聲音帶了幾分緊張,坐在書案後的男人擡起頭,線條淩厲的劍眉簇起,面色嚴肅地接過朱雀遞來的墨條。
查看一番,蕭成林雙手用力一掰,墨條分成兩半,露出中間字條。
修長的手取出卷得細細的字條,展開來。
“沙洲部署妥。”
後面還跟着一句,蕭成林一看之下大驚失色,立時一陣旋風似的沖出門去,院中登時響起一聲怒吼:“鐘大!牽我的馬來!”
朱雀不明就裡,低頭去看那落在地上的字條。
小小的紙頭上,是字畫鋪子掌櫃纖細彎曲的筆迹,寫着:沙洲部署妥與朱雀同來女子并楊女先遭劫持 已失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