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那話本子不是你寫的,就不跟你生氣。”
“我跟你說,話本子裡那小姐也就話本子裡有,都是假的。
但那個寫話本子的書生卻不是個好東西,自己夠不着就老想着人家能抛家舍業的奔着他去。這種人要是沒功名,以後也肯定不會有了。”
“是是是,娘子說得是。我也覺得那樣的人肯定考不上功名,再怎麼起碼就不如我,對不對。”
裴元明顯是想要把這事給糊弄過去,卻不想謝九九突然沖他一歪頭,“你說,寫話本子能賺多少銀子。”
“那得看書賣得好不好,話本子志怪遊記這等閑書,比起詩經子集賣不上高價。除了市面上那幾個名氣大的,賣一個話本子也就十幾兩,頂多二三十兩銀子。”
“你賣過?”
裴元認真琢磨事情的時候就是這幅表情,蹙着眉頭,嘴唇細細抿着,連帶微微上揚的眼尾也越發銳利起來。
“啊?”
“你是不是也寫過,我看出來了,不許騙我。”
謝九九翻身壓到裴元身上,“不說不寫這個人怎麼知道賣一個話本子多少銀子,光看你剛剛認真想的那樣子,就不是隻從别人那裡聽說過,對不對。”
“哪有哪有,娘子多疑了。”
裴元還想躲,寫話本這事在裴元看來确實是不務正業,比拉着雜貨下鄉去賣還不好跟人說。這會兒突然被謝九九給看穿了,頓時臉都紅了,分辨不出是臊的還是急的。
可溫香軟玉在懷,裴元又不是柳下惠,哪裡纏磨得過。不一會兒就連連求饒,“寫過,寫過,就寫過一本。”
“賣了多少銀子?”
“十五兩。”
“才十五兩啊,那以後别寫了。”
本以為謝九九是要追問自己寫過什麼,沒想到人家在意的是賣了多少錢。懷裡的妻子身量欣長骨架卻不大,好似一隻手臂就能把人抱個滿懷。
模樣更是明媚嬌憨,不說話的時候眼睛裡看誰都透着幾分笑盈盈,實在是個難得的漂亮人兒。
隻是這漂亮人也是天下第一大俗人,更恰巧自己也是個大俗人。
俗到連天馬行空些的話本子都寫不出來,絞盡腦汁寫過一本,也被沈霁私底下笑話,說他這人難怪作不出好詩,實在是務實太過不解風情,以後如何得娘子歡喜。
如今叫兩人遇上還能結為夫妻,這才是命定的緣分。
如此想着難免心頭一熱,原本說好了今夜該老老實實睡覺,明天好出門去忙,最後怎麼滾作一處誰也說不清,隻知道這一夜連做的夢都是香甜的。
次日一早,兩人聽着曹勇在院子裡打掃的動靜,睡眼惺忪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誰也不想先起身。
謝九九發絲有些卷,每天早上蓬在腦袋上老大一坨,裴元總要擡手去揉兩把,揉得謝九九不耐煩躲了,這才主動下床開門,去把春兒早就放在門邊的銅壺給拿進來。
銅壺裡的水還熱着,兩人就着一盆水洗過臉,徹底清醒過來,穿戴整齊往後院去給黃娟請安。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過早飯,這才出門一個往左拐去雲客來,一個往右拐去縣衙。
大夏天的,雲客來的生意卻顯得有點涼。謝九九跟潘掌櫃在後院交接對賬,等把飯莊裡的事情交代明白,他就算功成身退了。
潘掌櫃手裡有三套賬,一套是做了給縣衙戶房交差,飯莊每年要交的稅和徭役雜費都從這套賬目上來。
一套是給謝寶柱,他們再拿那套賬去糊弄謝九九。還有一套,才是他留下來要交給謝九九的,這本賬裡除了飯莊收支,更多的都是這三年他記下來的細碎繁瑣的記錄。
裡面有各家菜販肉販糧油鋪子,哪家什麼貨便宜,哪家雖然貴一點但東西齊全,就連桌椅闆凳壞了應該找哪家木匠修補,都給謝九九全寫好了。
從打交道的那天起,潘掌櫃和謝九九就都堅守着自己的分寸,都知道這種形式下讓對方徹底交心是不可能的,便互相維持着客氣體面,相安無事過了三年。
現在看着潘掌櫃事無巨細的交代,謝九九難得漲紅了臉,手貼在荷包上來來回回揉了好多次,這才硬着頭皮把荷包裡的銀票拿出來。
“潘掌櫃,這銀票是早就準備好的,都說窮家富路,雖然隻是去府城,但到底是出門在外。
本是一點心意,可現在看着潘掌櫃留給我的東西,這銀票拿出來,倒是看輕掌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