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汐沒有說話,緊跟在他後面,聽到還保留着案發現場時,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因為她深知案發現場越早勘查,就越容易找出破綻。
隻是眼下讓她震驚的是,秦琛雷厲風行的樣子,他不過就出去了四分鐘的時間,就好像已經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一樣。
再說了,城市的飛行許可證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批下來?
說飛就飛?
難道不是知法犯法嗎?
“有什麼問題,我全權負責。”秦琛一步跳上直升機,再回頭向藍汐伸出手,目光堅定而果敢。
藍汐看着那骨節分明的手,心頭微微一緊,等她回過神時,自己的手已經搭在了他的手心之上。
下一秒就被秦琛拉上了直升機。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感覺自己好像上了一艘不知駛向何方的賊船。
*
二十四分鐘後,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家位于江廣區郊外、港城交界處的旅館。
這裡住戶稀少,常住人口不到兩千,而且交通極為不便。
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略顯荒蕪的景象,幾座低矮的房屋稀稀落落地分布着,一條狹窄的小路蜿蜒穿過,通向屋村。
不過旅館的日租便宜,60元就能住一晚。
再聯想到陳子洋的經曆,藍汐猜測,他應該是個自尊很強又懂得感恩的人。
明明昨天自己給了他兩千塊報酬,他卻選擇住這種廉價的旅館,如果不是想存錢報答秦琛,她實在想不到别的原因。
此時,蔡氏旅館已經被一條黃色的警戒線圍了起來,線外圍了不少群衆。
這些群衆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他們交頭接耳,臉上滿是好奇與擔憂。
本就嘈雜的現場,因直升機的落地,瞬間安靜了下來,衆人皆是目瞪口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剛下直升機的秦琛和藍汐。
下一秒,現場就像炸開了鍋,嘈雜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像極了熱鬧的菜市場。
“聽說裡面死了個年輕的男人,好像是意外死的,死的時候一絲不苟呢。”大媽小聲地和旁邊的人嘀咕着。
“咱村唯一的旅館現在出了命案,以後那些過年回來走親戚的人住哪啊,誰還敢住啊。”
“那死的人是誰家親戚?咱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怎麼會來這麼高貴的人物,這兩位一看就是上流圈的人。”大叔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張望着。
“老蔡可要倒黴了,人死在他的旅館,怕是要惹禍上身了。”一位老太搖着頭,歎息道。
這些嘈雜的聲音被直升機的噪音掩蓋,藍汐的目光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人群後的一個男人身上。
他有一頭美式寸頭,眉弓骨長,鼻梁高挺,骨相分明透着冷峻之意,尤其是那小麥色的肌膚,充滿了陽剛之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
高挑的身材讓他在人群中特别醒目,與他視線交錯的一瞬,藍汐第一次覺得正氣凜然有了具象化的體現。
秦琛敏銳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擋住了藍汐的視線。
藍汐,“......”
“啊楓!”秦琛走到他面前,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碰了碰手肘,一看就是私交不錯。
菱楓回頭看了藍汐一眼,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轉移了話題:“走,我們先進去再說。”
藍汐跟着他們穿過人群,走進旅館。
旅館裡面的設計十分老舊,牆壁上的油漆已經斑駁脫落,地面的瓷磚也有些磨損。
環顧四周,一面挂牆鏡算是唯一的裝飾,顯得格外突兀。有兩名警察正在給前台人員做筆錄。
“喂,啊sir,我都說了好幾遍了,能不能回家了!”前台的中年男人滿臉憔悴,眼中滿是不耐煩,不停地抱怨着。
“老實點,再想想幾點睡着的?”警察嚴肅地說道。
藍汐看了一眼那個中年男人,除了滿臉的不耐煩,倒也沒看出什麼不妥。
旅館是兩層樓房,三人沿着樓梯上二樓。
樓梯年久失修,樓闆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仿佛在訴說着歲月的滄桑。
即使是藍汐刻意輕踩,也會發出輕微的聲響。
上到二樓,隻有一條長走廊,走廊左右兩側分别為客房。
在第三間客房門口站了兩名警察,見到菱楓過來,異口同聲地打了招呼。
“楓哥。”
“楓哥,鞋套。”
菱楓點頭回應,接過鞋套和手套,分别遞給秦琛和藍汐。
藍汐深知不能破壞案發現場這個道理,便配合地穿上。
“怎麼樣了?”菱楓走進房間問道。
藍汐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隻見陳子洋平躺在浴室的門口,後腦勺下一灘觸目驚心的血,再往上是洗手台,邊角有血迹,看起來像是撞到了洗手台摔倒導緻。
而他的身邊蹲着一名穿藍色解剖服的青年法醫,他手裡拿着相機,正在仔細地拍照,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聽到菱楓的聲音,法醫站起身回應道:“初步判斷,死者是後腦勺受到重擊,失血過多而亡,死亡時間約在淩晨的1~3點之間,由于天氣較冷延遲了屍變的時間,可能會有一些偏差,想要知道具體時間需要家屬同意解剖後才能确定。”
“好,辛苦了。”菱楓說道。
藍汐這才發現,在看到陳子洋的屍體時,秦琛一直壓抑着的情緒終于失控了。
他的雙眼瞬間通紅,眼眶中滿是憤怒和悲傷,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
他本就不是無情的人,這五年的相處,他早就把陳子洋兄妹當成自家弟妹來照顧。
此刻,看到陳子洋躺在血泊之中,以往的種種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
那個乖巧懂事的男孩,總是會在得到滿分的時候,笑着喊他“哥,模拟考成績出來了,超七百分,老師說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學,還能拿獎學金,這樣我就能照顧自己了,到時候再接上媽媽,也讓哥早點享清福。”
他明明前途無量,為什麼會這樣?!
“你不是說回來要請我吃飯嗎?怎麼不動了?嗯?”秦琛的聲音顫抖着,帶着無盡的悲痛與不甘。
菱楓一把拉住正準備俯身摸陳子洋的秦琛,低聲道:“節哀順變,查清楚真相,讓他安息吧。”
秦琛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态了。
“你說得沒錯,查清真相。”秦琛轉身看向一旁的法醫:“把同意書給我,我來簽。”
“不行,你又不是,”家屬二字,卡在菱楓喉嚨裡又咽了下去,話鋒一轉,“你冷靜一點。”
“我還不夠冷靜?難道要我告訴那個不惜以命相護的母親,告訴她,你的兒子死了,需要你的簽字解剖屍體嗎?”秦琛怒目而視,聲音因為憤怒和悲痛而變得沙啞。
“.......”菱楓無言以對,他深知秦琛此刻的痛苦,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兩個高挑的身形對立,無形間有一股劍拔弩張的味道,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架勢。
菱楓和他是同個警校出身,深知他的能力,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去理智。
菱楓不想他因這事而犯下紀律上的錯誤,隻能好言相勸。
“我知道,但如果你不能保持冷靜,要這麼胡亂非為的話,我也不會讓你參加這個案子。”
“你敢?!”秦琛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厲,在警告菱楓不要阻攔他。
“你别忘了,這是我管轄。”菱楓的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他必須讓秦琛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