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崎野薔薇注意到從剛才開始這位霧見小姐便一直低頭,視線從未投到過他們身上。
對于自己的容貌釘崎野薔薇還是很有自信。
所以果然,還是他冷着臉太可怕了吧。
釘崎野薔薇情不自禁将目光移到伏黑惠身上,又默默轉回來。
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伏黑惠還是不由感到後背發涼。
他四周望了望,沒有發現異常,隻好将其歸根于錯覺。
伏黑惠打開門:“不早了,先休息吧。”
看向已經關上門的伏黑惠,釘崎野薔薇聳聳肩,打開另一扇房門,不顧自己濕透的衣服,将自己狠狠扔在柔軟的被褥裡。
“啊~是陽光的味道。”
忙碌一天驟然的放松,讓她滿意的歎謂道。
窗戶緊緊關閉,很好的隔絕了外界風雨的喧鬧。在這靜谧的屋子裡,釘崎野薔薇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張傻笑着的臉。
她喃喃自語道:“那家夥,真是可惜了……”
想到這,原本愉悅的心情頓時沉下來。
*
對于古老的神社内巫女最後的對話以及新來的客人們,風間柊一概不知。
他靜靜的坐在榻榻米上,身上是松松垮垮的男士和服。
深墨色的和服為風間柊添上冷意,敞開的衣領更顯他桀骜不馴,立體的五官為他帶上極強的攻擊性,薄薄的眼皮和上挑的眼角顯得有點薄情。
當風間柊不擺出他那張可笑的好人臉,褪去溫潤爾雅的外皮時,他的周身裹挾着迫人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他似與世界脫軌,利于霧虛之中,獨自冷眼旁觀世界的喧鬧。
此刻眼鏡被風間柊卸下丢在一邊,銀絲乖巧盤繞在他的手腕,為他忠誠的傳遞着那個關于世界的預言。
房間内安安靜靜,濃郁的黑暗遮擋在眼前。
風間柊猝不及防道:“真是蠢暴了。”
他嗤笑着,顯然沒有将霧見奈尋道的話放在心上。
在因為沒有開燈而顯得陰暗的屋子裡,銀絲發出微弱的光芒,映照出風間柊的瞳孔。
銀色眸子的深處是終年不化的寒冰。
風間柊放縱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讓寒涼稍微喚醒他朝着迷途一起不複返的火熱的理智。
——但是失敗了。
很明顯,風間柊正在為什麼事情而苦惱。
風間柊第不知道多少次拿起手機,他上下劃動頁面,微弱的一格信号仍然在發揮它的作用,一堆沒有用的短信被發送到他的手機,然而這麼多條裡卻沒有一條是他想看到的。
——那位冥冥小姐還是沒有回複。
啧,真傷心啊。
風間柊孩子氣的将手機熄滅。
雖然一天沒有看手機對于那種危險職業的人來說很正常,但是失望感仍然無法阻止的蔓延上心頭。
當他閉上眼,沉淪與黑暗中時,那雙眼瞳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
美麗的,強大的,冷漠的,理智的,那雙瞳孔。
風間柊猛的睜開眼,不由苦笑的揉眉。
他想到:果然,那雙眼對他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将它的主人綁起來,讓那雙美麗的眼睛隻能看到他一個人;觸摸它,親吻它,亦或畫下它;将那雙眼睛浸泡在福爾馬林中,讓他時時刻刻可以看見它;又或者将它的主人制成傀儡……
——不,不。
在思緒逐漸朝着愈發危險的方向如野馬般奔馳時,風間柊及時喚醒理智,他如噩夢驚醒般冷汗直冒,大口大口喘着氣。
記住,你是一個普通人,不要做奇怪的事情,不要像個——怪物一樣。
風間柊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道。
手機不合時宜的傳來響聲,風間柊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機。
——全然将剛才的話抛在腦後。
《International Nature Daily》總編輯:十月老師,本期畫刊發表日期将近,請您于十二月前盡快交回畫作。
後面跟着的是一個眉眼彎彎的笑臉符号。
十月,一位脾氣古怪的畫家。因每年十月交稿,故被稱為十月老師。
風間柊沉默不語,他手指上劃,類似這種的短信還有很多,而風間柊的回答從來都是簡單粗暴的:已讀,不回。
《International Nature Daily》(國際自然畫報,簡稱IND):國際美術界享有一定地位的學術性專業畫刊。能上畫刊的大多是名家所作,極具影響力,在某種意義上,它就是人們心中的權威。
藝術家的靈感從來都是位任性的小姐,指不定什麼時候出現。因此《International Nature Daily》常常三年一報。
而就在三年前,風間柊收到它的來信。
——是的,除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失業人員外,風間柊還是一名平平無奇的畫家。
那時候他認為自己沒有什麼理由不接受的,于是爽快的答應了——當然,更主要的一部分是看在那豐厚的報酬上。
然而事實是,自三年前風間柊環遊世界歸來,他再也沒有畫出過一幅畫。
網上有傳言說他是江郎才盡。
雖然傳言不太靠譜,但風間柊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世間的确再沒有什麼值得他動筆。
不,現在有了。
想起那雙眼睛,風間柊嚴謹的糾正自己的想法。
風間柊萬分肯定,那雙眼睛是他前半生乃至後半生所能看見的最震撼人心的美。
那雙眼中有萬物,有虛無。
然而也正因為它太過于美,以至于風間柊無法用筆将它畫下。
——自己無法畫出它的千分之一美麗。
而這樣的畫隻會讓風間柊暴跳如雷的撕毀甚至狂躁無比。
想到這,風間柊猛的将手機熄滅,手腕上的銀絲察覺自己主人的情緒激動,頃刻間化為碎末消失在空中。
房間内重歸黑暗,隻有急促的呼吸聲時有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