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屋,向神社外走去,沒有回頭。
有人替她拉開車門,緊接着,黑色的賓利在森林中如黑色的閃電,一閃而過。
透過車窗,生活多年的地方一晃而過。霧見奈尋道閉上眼,雙手合十,最後向神明祈禱。
*
等到這片無人之地隻剩下大自然的聲音時,庭院深處的禁地傳來聲響。
古樹參天,粗壯的枝幹上傳出沙沙聲,一陣衣服與樹葉摩擦的聲音後,是短暫的沉默,接着碰一聲,人落地。
風間柊揉着僵硬的脖子,活動着麻木的四肢。
“總算走了。”
他如釋負重的松了口氣。
下午的場靜司走後,考慮到外面人多的事實,他決定等人散場後再走,于是趁其他人遠離古樹交談時偷偷摸摸的上了這棵樹,找了個好位置。
也許是睡眠不足,不知不覺的起了困意,一覺起來天都黑了。原本打算下去時,又聽到巫女在裡面傾訴心聲。
現在下去對方會太尴尬吧。
抱着這樣的念頭,風間柊沒有露面,隻是靜靜的聽着傳來的心聲。
他輕歎氣,以愛為名的貪念又如何不算是惡?人走之後,耳邊倒是能清靜點了。
十七歲的風間柊會因為耳邊嘈雜的聲音而煩躁的捅破耳膜。
二十八歲的風間柊隻會一副淡定模樣的從聲音中挑選有意思的為自己提供生活的趣味。
不過這次的聲音太無趣些,十句裡面有九句是包括霧見家族剩下一句以婆婆開頭。
“你說她的婆婆是怎麼把她洗腦成這個樣的?一個專門為霧見家族而培養的……工具?”
風間柊倚着大樹,話裡話外帶着少見的尖銳和嘲諷。
理所當然的沒人回應。
風間柊也沒在意,自顧自的說下去:
“的場靜司也是,霧見奈尋道也是,一個兩個的都為家族而不能自顧。人生每時每刻都和家族扯上關系,沒有一刻能作為純粹的個體存在,”他打個寒顫,“多麼可怕的事啊。”
樹枝無風自晃動,風間柊斜過頭,好像聽到什麼。
“你不這麼覺得?”
他聳肩,否決對方的發言權。
“你沒有家族,甚至都不是人,沒有權利發言。”
樹枝搖的更厲害了,樹葉唰唰落了一地。
“你說我?”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的家族……隻有我一個了。”
樹枝一顫。
“該說慶幸嗎?”
風間柊滿不在乎,唯有逐漸顯現的咒印能體驗他不平靜的内心。
“他們可是早就投胎去了,讓我沒有什麼責任啊義務啊。”
“……說的有點多了。”
風間柊抖落身上的落葉,朝古樹一揮手,轉身離開。
“你慢慢睡吧,等你再次醒來時,整個世界都将是副新模樣。
古樹不動了。
這座山,成為無人之地。
*
長野縣松本市,月緣旅館。
浴場裡熱氣騰騰,白霧彌漫。
夏日溫泉旅館的生意很是冷清,但是今日卻難得有很多客人。
“老婆子,今天可要提起勁啊,客人可不少。”
老人頭發稀疏而幹燥,手裡拿着團扇不停扇風,仍熱的滿頭大汗。
他叫的是和他同齡的妻子,多年前兩人一同開了這家旅館,生意馬馬虎虎能夠養活自己。
他的妻子來到櫃台,翻看着客人登記表。
“我看看——”
“麻生美都”
“田中真紀”
“小林晴明”
“……”
“毛利小五郎”
“……”
“五條悟”
“……
“還有……風間柊”
老婆子感到意外,“難得這麼熱鬧呢。”
“快點收拾收拾,客人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