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大海撈針幹了快半個月,我和師弟天天都是無功而返。他的極限到了,還沒有走進大樓,就突然抱着腿蹲在地上崩潰地哭了,也不顧會不會成為别人眼裡的異類。
進出大樓的人似乎司空見慣,并沒有停留片刻。而認為□□如銅鐵的我,也被他的沮喪所感染,心裡的臨界點開始往冰水裡降。
守在他身邊一分鐘後,我将他攙扶到了旁邊的24便利店,将紙遞給他,又給他拿了瓶紅牛。
他拿着紅牛突然冷笑一聲,也不看我,冰冷了整個人:“溫姐,你說,我真的能成為金牌銷售嗎?”說完,他又苦笑了一聲:“我喜歡a城,所以我想留下來。但是我找不到工作。真的,我都找了。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投簡曆。”說着,他的男兒淚開始默默地往下掉:“可是他們不要我。一個也不要。”
見他低眉抿唇,那份在克制的隐忍,看得我好不心疼。因為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要不是我自己給自己買了份,要不是我讓唐舜華買了份,今天坐在這裡崩潰的人,是不是就是我?心灰意冷的我轉過身子,透過玻璃看着外面的行人,不免感歎着:“我也是。我也喜歡a城,我也想留下來。”可是a城,從未斷過人流。
耳邊突然傳來了抽泣的聲音,誰的殼,裂了?
第二天,小師弟的座位空了。我第一次對着電話沒了興緻。我在想,下一個空位會是誰?是我嗎?我離開了這裡,a城的哪個犄角旮旯能容下我?
一整天,我被頹喪包裹着。
接連幾天,我工作的意志都被丢進了垃圾桶,不是趴在桌上,就是靠在椅背上。不是思考自己的人生,就是檢讨自己的人生。我在a城紮的根開始動搖了。
雖然師傅看出了我的症狀不輕,但她也不得不提醒我,公司對每個銷售每個月有低要求,對每個組每個季度也有要求。而我,因為沒有了師弟,成了本組本月的零單墊底。雖然師傅不會怪我,但她希望我好好調整狀态,别因為外因而影響了自己。
我哪是外因,直接是内因。
蔫皮球的我在公司無所事事卻故意待到最晚,又在地鐵等了最後一班才回到租房。隻是沒想到,一進屋,就看到了唐舜華将她照片上的草莓抱抱桶搬進了現實,走來遞給我。
她不光遞,還說:“新進的巧克力泡泡很好,便想着送你一個。謝謝你給我買的草莓蛋糕。”
行屍走肉的我在抱到花桶時,不知道怎麼的,幹癟的身體突然從所有的細胞裡發出了大水,湧出了胸腔,從本以為幹涸的眼眶裡奔了出來。我不光哭,還仰天大嚎。
這可吓得唐舜華抓耳撓腮,想把惹事的花桶拿回來,又不知該從哪裡下手,直問:“你怎麼呢?需要我幫忙嗎?”
我知道自己失禮了,仿佛就是那天蹲在地上的師弟。但我倆不哭,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哭了,又能怎麼辦?
我抱着花抽泣着:“我,快要失業了。”
恍然大悟的唐舜華卻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但必須安慰:“a城這麼大,不行,就換一份。”見我直搖頭,她焦灼着:“你多試試,别這麼早下結論。”
我含着淚水口齒不清着:“我,我都投過,好多簡曆。但是,都沒成功。”這些辛酸,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她繼續鼓勵着我:“你,大學生,沒問題的。我連大學都沒考上呢。”
她最後一句話讓我一驚,也成功止住了我的淚。
見我不哭了,她似乎找到了解決的秘鑰,高興地向我分享:“真的,我高考落榜,就一高中學曆。我都能找到養活自己的工作。你還是a城大學畢業的,肯定能行。”
這話聽得似乎有些道理,又覺得哪裡不太對。但我已經被淚水淹了腦子,一隻手抱着花桶,一隻手向她抱去,在她耳邊抽着鼻涕:“謝謝你。”總算讓我找回了些信心。
她有些生硬地拍着我的背,客氣着:“應該的。”
這一次,我直接因為情緒低迷,當着她的面,把花桶裡的草莓拿出來吃了,還分享給了她。我一個,她一個。我一個,她一個。吃着吃着,我開始對她傻笑,她也對我笑。最後,她将巧克力泡泡裝進白瓷花瓶裡。
唐舜華記賬本:草莓抱抱桶,自費,一百八十八。
巧克力泡泡:鑽紅色,複古典雅,多頭小玫瑰。寓意,愛你在心口難開的濃郁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