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萏知道他們不是沒有反駁的話,但是她語氣還算客氣,不至于激得他們大發雷霆,說到底她是個外人,林殷筱父母還沒資格,指着她鼻子罵。
林殷筱拉着落萏的手,語氣裡是難掩的崇拜:“表嫂,你太棒了。”
落萏示意她放手:“别這樣,我面對我爸的時候跟你一個鳥樣,三句話才打出來一個悶屁。”
她話糙理不糙,餘光掃到跟出來的陸澤洛,她斂住神色,沒在說話。
林殷筱這才發覺氣氛不對,電梯正好到達樓層,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能先和嫂子進去。
剛想往裡走,就被落萏拉住,不讓動。
“别跟着我。”落萏說完這句話,一隻手按下電梯的關門鍵,她就算不氣了,也不想給陸澤洛好臉色。
眼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她的便宜表哥真就傻傻地站在電梯口沒有反駁,林殷筱沒忍住問:“你和陸澤洛吵架了?”
落萏盯着持續下行的電梯數字,不置可否。
這頓飯,林殷筱沒讓落萏請,落萏幫她仗義執言,她自然不是吃白食的人。
聽完表哥表嫂吵架的原因,她笑了下沒有多驚訝:“這确實像陸澤洛能做出來的事。”
兩人臨窗而坐,街景蕭條,餐廳裡的家常菜倒是不錯,色香味俱全。
“怎麼說?”落萏戳了戳碗裡的雞蛋羹拌飯,顯然食欲不高。
“因為陸澤洛從小到大最會裝了,我小時候,他成績比我好,品行比我好,簡直二十四孝好兒子。”林殷筱回憶起過去的事情,實在無語,别看她媽現在嫌棄陸澤洛不跟人不親近,小時候沒少誇他讓人省心。
落萏聽她用出品行這個詞,眉心跳了跳:“品行?你幹什麼壞事了?你不也挺好的。”
“算我用詞不當,我想想該怎麼說。讀高中之前,我跟陸澤洛不太熟,也就過年的時候會見見。”
落萏點了點頭,戴上手套開始拆桌上的螃蟹,一副你好好說我就給你獎勵的架勢。
林殷筱眼睛亮了亮,開始回憶道:“你知道那會他多變态嗎?姑爺爺叫他背詩他就背詩,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好像沒有叛逆期。都不能叫别人家的孩子了,得叫别人家的金子。”
“我小時候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你看看你表哥,巴拉巴拉。”
“你别看我現在跟他咋咋呼呼的,以前我們可不這樣。”
林殷筱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終于停止了話頭。
“你們以前哪樣?”落萏好奇問,同時把拆好的蟹腿放到林殷筱碗裡。
林殷筱露出滿意的微笑,清了清嗓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模仿以前陸澤洛看到她時的動作,背脊挺的筆直,微微鞠躬十分正經地說了句:“表妹好。”
落萏被她一闆一眼的樣子逗笑:“真的假的?他以前真這樣?我認識他的時候他不這樣。”
林殷筱坐回椅子上,拿起筷子吃親親表嫂給她剝得蟹腿:“對啊,所以我說他會裝。”
“可能女孩子天生共情能力比較強,我小時候跟他接觸的機會不多,我每次看見他,我總覺得他好像特别孤獨,他越是面面俱到,我越是覺得他像個僞人。”大概也是這份好奇心,驅使着林殷筱去接近,她才能跟陸澤洛處的跟普通表兄妹一樣,打打鬧鬧。
“為什麼,這麼說?我認識的他是熱烈的,陽光的,永遠被簇擁着的。”落萏好像通過她的描述看到了另一個陸澤洛,擅長僞裝的,孤獨的,缺愛的,給自己豎起了一層層铠甲。
“回到開頭,他挺會裝的。”林殷筱笑道,“可能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比較小,不那麼擅長僞裝,你們認識那會都讀初中了,他也比小時候有人味。”
落萏切了一聲:“别給我故弄玄虛,好好說話。”
“我大概能猜到,他是因為姑姑姑父常年不在他身邊,性格扭曲了。”林殷筱精簡道,“你懂一個常年被抛棄的小孩,突然被堅定選擇之後的彷徨和無措嗎?”
落萏直直地盯着林殷筱的眼睛,很難想象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姑娘可以說出這番話,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她不願意結婚了。
林殷筱太敏感,共情能力太強,如果強行進入一段感情,她會很累。
“你能跟我說說陸澤洛小時候的事嗎?”落萏把一整隻蟹剝皮抽肉,放到盤子裡推到林殷筱跟前。
“很多事情我不記得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大概就是他上了高中之後,更像個活人了,他不再僞裝,不再跟所有人都好,會裝13。”林殷筱回憶起陸澤洛的變化,“還會跟姑,姑父頂嘴了。”
“現在想來,應該跟你有關系吧?”林殷筱反問她,并接過了表嫂的賄賂,雖然是她買的單,但是誰能拒絕親親表嫂親手剝的蟹。
落萏擺了擺手:“應該不是吧?”
“你不覺得他是個戀愛腦嗎?他能悶不吭聲的暗戀你十五年,而且你讓他滾,他馬上就滾,在這個社會,找一個戀愛腦,真的很難咯。”林殷筱攤手道。
落萏側頭在陸家待了太長時間,這會已經要到黃昏時分,路上行人多了起來。她笑了笑,沒有去看林殷筱的眼睛,她能看出她在幫陸澤洛說話,難怪剛剛賣人的時候,一點都不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