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靜谧,恍惚間連窗外的風聲都停了,空氣裡隻有淡淡的幾乎不可聞的抽噎聲。
落萏擡頭不願和他對視,眼淚盈滿眼眶,她傻傻的,原來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她低下頭,眼淚奪眶而出喃喃道:“可是我不是喜歡上别人了嗎?你為什麼還要喜歡我?”
陸澤洛眼神裡的呆滞慢慢聚焦,擡起頭來四目相對,他像是對她的話起了反應,伸手拭去她臉頰邊的淚:“我不知道,我就是很喜歡你,我很後悔填志願的時候,跟自己賭氣。我很想很想跟你上一個高中。”
落萏握住他的手,輕輕地貼了上去,垂下了眉眼,所有的防線頃刻崩塌。
林殷筱說陸澤洛是戀愛腦,她認同了。良久,她淡聲問:“你為什麼重新加了我之後,又把我删了,還拉黑?”
謝忱跟她說,陸澤洛是把那次當正經表白的時候,她真想給他一巴掌,有誰會表白得那麼讓人猝不及防。
“你不是看到我,就心煩嗎?我怕你更讨厭我。”陸澤洛答得飛快,沒有任何思考。
“你為什麼還要拉黑呢?”
“因為我很難過,也很生氣,我想和你在一個地方上大學,你卻嫌我煩。”陸澤洛的語氣十分委屈,說到最後甚至帶着濃濃的怨念。
落萏嘴角勾了勾,笑得比哭還難受,她沒問題了。當時她看到林殷筱,自卑占據了所有情緒,也說了氣話。
陸澤洛的手指輕顫,濡濕的觸感好似觸動了他,他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落萏。
四目相對,陸澤洛用拇指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淚:“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落萏扯出一抹笑容,輕輕地蹭了一下她的手心。
本來凝固的氣氛散去些,落萏心裡的郁氣也随之而去。
她慢慢蹲了下來,陸澤洛跟着她的動作下移,眼淚一滴滴往下落。
落萏擡手一點點幫他擦掉:“有那麼傷心嗎?”
她喃喃問,沒想過得到答案。
“嗯,你不會再回來了,你讨厭我了。”陸澤洛的眼淚又一次決堤。
男人白皙的皮膚上挂着晶瑩的淚珠,微微下撇的嘴角顯得委屈極了,一雙溫柔眼泛着水光。
落萏輕扯嘴角,很是無奈。她不管那決堤般的淚水,伸手捧住他的臉,十分認真地跟他說:“你清醒之後,哄哄我好不好?你哄哄我,我就原諒你了。”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要我走向你?”
她擡頭盯着陸澤洛的眼睛,他的淚水一滴滴打在她的手背上。哪怕他清醒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她還是想說。
落萏愛自己,也愛陸澤洛。因為愛自己,她願意主動了解為什麼,但是她很需要他主動一次。結婚是她提的,第一次上|床也是她提的,甚至連他失控表白,都是她間接促成的。
陸澤洛喜歡她,卻從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朝她走來過,他固執的把自己縮在龜殼裡,不願意讓她看見,她又怎麼會知道。
良久的對視,陸澤洛似有所感,擡手輕輕拂去她的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落萏垂眸盯着他的手,眼裡是化不開的溫柔。
半晌,她擡頭親了親他的眼睛,她才知道,原來她一直覺得溫柔濫情的男人,是這樣的脆弱。
落萏把陸澤洛安頓好去了書房,沒走,怕他半夜出事。
他們在一起之後,她從不去他的書房,但還是要求陸澤洛保持書房的幹淨,不然他每次從裡面出來,都像打劫了木頭,頭發上都是木頭塵屑。
書房裡各種大小的木版都被整齊擺好,窗戶緊閉着,連灰塵都沒有多少,可以看出陸澤洛應該很久沒來過了,
落萏上前打開書桌上的台式電腦,拉來椅子坐下,她今天的更新還沒交,被溫樂安一個電話打來了。
電腦的屏幕逐漸變亮,右下角的時間快跨過零點,落萏随手拉開書桌下面的抽屜,她有時候看陸澤洛從書房裡出來會叼着根棒棒糖。
她需要一點甜味,來彌補她心底那一點澀然。
抽屜拉開,裡面比起桌面上擺放的刻刀,顯得過于空了,隻擺了一本書和一堆菠蘿味的棒棒糖,泾渭分明。
她拆了一根棒棒糖,酸甜的口感在她口中散開。
落萏伸手拿起那本書,是原版《怦然心動》
它旁邊放着包書邊,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旁邊有一行小字: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
他們的愛不是怦然心動,卻已找到了自己的彩虹。
落萏的睫羽微閃,她突然明白當初陸澤洛為什麼要和她一起看怦然心動了。
她喜歡他,在她眼裡陸澤洛是璀璨而閃耀的,現在她會很慶幸,他一次次跟自己賭氣,沒有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落萏為自己感到自豪,她跌倒過,沒有就此躺下。
在人間這個廣袤的海洋裡,他們碰撞過,像兩艘沒有歸途的小舟四處漂泊受傷了,卻有那麼一根繩一直牽引着他們,讓他們再次相遇。
好在他們沒有放棄,一直前行,最終又走到一起。
她慢慢翻開書頁,希望陸澤洛可以像Bryce Loski一樣勇敢一次,她已經向他走了,她隻需要他擡頭就好。
随着書頁翻動,中間滑出一角尖利的紙面,落萏蹙眉,伸手抽出那張紙,是一張不規則有些泛黃的舊照片,小小的一張。
照片的主角是她,落萏捏緊照片的一角,是他們的初中畢業集體合照,他把她裁下來了,那時她還是個有雙下巴的小胖。
“真悶騷。”落萏不願繼續看自己的黑曆史,把照片夾進書裡,重新放進抽屜。
書是放進去了,但她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複心情。
翌日,陽光穿過地平線,灑向大地。城市開始蘇醒,馬路上揚起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和叫賣聲。
陸澤洛在次卧醒來,鼻尖微動房間裡淡淡的柚子香強勢穿進他的鼻腔,緊接着是腦袋傳來的刺痛感,好像他的頭昨晚被人當球踢了一夜。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眼皮沉重像是腫了,他沒什麼反應,腦子裡像是放電影一樣回放昨天發生的一切,但是電影隻能放到他和溫樂安他們在酒吧喝酒,不管他怎麼努力都想不起來了。
但鼻尖萦繞的柚子香,總會讓他不自覺想到落萏,少頃,他隻能起床找手機,書桌前的椅子上挂着他的大衣。
陸澤洛伸手拽過椅子,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還有電,他下意識給溫樂安撥去電話沒人接,反手打給謝忱,終于有人接了。
“醒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說明來意:“你送我回來的?”
“嗯,你車被我開走了,我下班把車開過來。”謝忱解釋。
“嗯。”陸澤洛掩住心底的失落,自嘲一笑。
謝忱頓了頓才問:“沒了?”
陸澤洛腦子還有點遲鈍:“要我去取?”
謝忱笑了,笑得很大聲:“你猜猜昨天晚上,誰送你回家的?”
陸澤洛下意識瞟向書桌上的方缸玫瑰,剛剛澆下去的那盆冷水,好像又熱了:“落萏?”
“還算聰明。”
陸澤洛不解:“她會願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