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睿之打招呼叫了句:“曉燕姐。”
莊曉燕一向對他很熱情,今天也沒了笑臉,那表情似乎是在嫌鐘睿之晦氣。
鐘睿之一看這表情就明白了,他在北京時,經常看這種表情,幾乎每天都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可滄逸景不明白,他憋了一上午的疑問了:“莊曉燕,跑什麼啊?我媽叫你去我家拿櫻桃。”
莊曉燕這才站住道:“我等會兒去。”
他站去莊曉燕身前堵住了路:“睿之跟你打招呼呢,幹嘛不理人?”
莊曉燕嫌棄的歎氣:“他把我們都騙了。”
鐘睿之跑上前拉住了滄逸景:“景哥,我們走吧。”
莊曉燕瞧着他拉着滄逸景的手,眼神很厭惡:“他家裡是大資本家,還騙人說父母是工人,他就是個滿嘴謊話的臭老九,滄逸景我勸你趁早跟他劃清界限,别跟着他學壞了,也跟着騙人。”
他們這邊聲音一大,就立馬圍了些人來看熱鬧。
滄逸景是不怕和人辯駁的,他看的書多,頭腦思維清晰,說話又利落,無理都能辯三分,正卯足了勁兒要去跟莊曉燕理論,幫小少爺說話。
周圍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着莊曉燕。
“是啊,怎麼能騙人呢。”
“資本家就是精啊。”
“也就咱們鄉不搞那些,要放在别的地方,要拉上街戴高帽,挂黑牌兒。”
“怎麼看着老老實實的,一張嘴就是假話。”
“麥豐家侄兒啊,你可别被他騙了。”
“就是就是。”
滄逸景吼了聲:“夠了。”
剛要開腔,鐘睿之拉着他就往外走:“算了算了,别說了!”
卻聽後頭有人嘲諷着說了句:“什麼被騙,我看他倆就是一路人。滄麥豐把人安排住在他家,這鐘睿之家裡寄來的錢啊票子啊肯定得分給他家。”
“怪不得呢,我說他怎麼成天幫姓鐘的幹活,還給他記滿工分,收了不少好處吧。”
“是啊,人還是得積德行善,虧心事兒做太多,當心斷子絕孫。”
鐘睿之站住了,他瞪大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氣得心髒狂跳,耳朵卻異常靈敏。
“可不就是斷子絕孫嘛,誰不知道他滄麥豐不能幹那事兒,不能讨婆娘。”
這回輪到滄逸景拉鐘睿之了,他皺着眉頭:“睿之,回家吧。”
鐘睿之甩開他的手,大步走上前,雙手拎起了說話男人的衣領:“你說什麼?”
那男人大約三十上下,一米六出頭,在一米八的鐘睿之面前矮了一個頭。
“你…你你你!臭老九打人啦!”
滄逸景在後頭拉他,鐘睿之都沒松手:“你放什麼狗屁!把斷子絕孫咽回去!”
“我又沒亂說,整個廣陽鎮誰不知道,滄麥豐當兵的時候傷了命根子…”
他還沒說完,鐘睿之的拳頭就砸了上去。
那人倒地,鐘睿之還要去揍,被滄逸景抱着拖走:“睿之,回家!”
雖然滄麥豐人看着兇,但他是滄逸景的小叔,滄家收留了他,他聽不得别人那麼惡毒的說他老滄家。
鐘睿之起初是為那句斷子絕孫生氣,後來聽他說什麼當兵的時候傷了命根子,就更是怒不可遏了。
若真是這樣,那這是别人的痛處啊,怎麼能在大庭廣衆下,就這麼說出來,朝着爛肉捅刀子呢。
況且滄麥豐當生産隊長,是幫着社裡的農民們謀福利的,他成天那麼忙,竟撈不到一句好話。
鐘睿之替他不值,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流了眼淚。
他被滄逸景懸空拖着往外拉,還蹬着腿張牙舞爪的邊哭邊罵:“你放狗屁!你們…你們怎麼說我都行,不能這麼說隊長,他…那麼仁義的人,你們這麼說他,簡直就是白眼兒狼!”他拍打滄逸景:“别拉我!我要撕爛他那張狗嘴,讓他亂說話,我看以後誰還敢亂說話!”
小少爺瘋起來,像隻小狼狗,拴着鍊都拉不住。
“睿之!别鬧了,小叔知道了心裡不好受。”他摸着小狼狗的發頂,把他的頭圈在懷裡。
直到他的little puppy逐漸安靜下來,才松開。
在場沒人再說話,他們似乎被鐘睿之那句歇斯底裡的「白眼兒狼」罵醒了。
是啊,不該什麼捅心窩子的話都往外說的。
氣氛一時尴尬,滄逸景給鐘睿之擦了擦眼淚,他說:“走吧…”
鐘睿之紅着眼睛,低頭跟在滄逸景身後。
他早該發覺的,卻沒有發覺。滄逸景隻有小叔,沒有小嬸嬸。
“别人說你,你倒不發火,怎麼還幫我小叔打抱不平?”滄逸景勸他:“這麼多年了,他早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