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社銷售人員給的宣傳單和宣傳冊,都攤開在餐桌上。
阮熹的視線随着母親翻頁的動作,看見上面這樣寫着:
黃昏号遊輪擁有12層甲闆,2000間客房,11個泳池,20多家不同風味的餐廳......
宣傳數據也算吸引人了,但長輩們是把它當成普通廣告來看的。
看過之後,沒有人把遊輪旅行劃入可實施的行程中認真讨論過。
阮熹的父母沒有時間,程岱川的母親也遺憾地歎着氣說,遊輪旅行聽起來挺浪漫,可惜這次約了工作,時間很緊張。
服務員敲響包間門,禮貌詢問:“您好,現在上菜麼?”
經他們同意,墊着冰塊或者冒着熱氣的冷熱菜肴被一道道端上餐桌。
阮熹咬着橙子,看見母親把宣傳單和宣傳冊疊放在一起,挪到一旁。
關于遊輪旅行的小小插曲,像那些印有遊輪設施照片的銅版紙一樣,被長輩們匆匆翻過,再聊起的話題總是關于眼前這頓飯。
算盤落空,阮熹有點失落。
再瞧瞧低頭看手機的程岱川,她徒增一種“抛媚眼給瞎子看”的郁悒,悶忿地又給自己切了一大塊橙子。
畢竟是坐落在海邊的小城市,菜肴裡少不了各種海鮮。
程岱川的母親是園林設計師,自由職業,常年和各類花草樹木打交道,頗有點“歸來仍是少女”的味道,性格非常可愛,把它們稱為鮮美的魚魚、蟹蟹、蝦蝦、貝貝、螺螺......
阮熹的父母則像是商阿姨的哥哥姐姐,對商阿姨很照顧。
阮熹想起以前,兩家人一起吃飯,經常是商阿姨拍着手誇贊她父母的廚藝,說要跟着學某道菜的做法。
程岱川的父親很偶爾才會露面,微笑着,語氣似是無奈寵溺地說出“你啊,學了也做不好,還容易燙傷自己”這樣的話。
商阿姨會調皮地眨眨眼睛,抱出開滿鮮花的大花瓶:“可是,我很會種花哦。”
想到程岱川家的事情,阮熹思維一頓。
很偶爾......才會......露面......
原來那個時候就有征兆了嗎?
這次見面起,商阿姨沒有提到過那個人。
阮熹手機裡堆滿了旅行社銷售人員發來的未讀信息,她劃掉那些推銷話術,心想:
那種不知廉恥的壞人,商阿姨永遠不再想起他才好!
可是遊輪旅行的事......
阮熹父母在和商阿姨講當地蟹鉗大、身體小的硬殼螃蟹,告訴她要怎麼拆解更方便。
阮熹百無聊賴地咬着橙子,不死心地把視線往宣傳冊和宣傳單上落。
餐桌上有一塊陽光,她看到程岱川把手伸進暖色調的光線裡,拿起宣傳冊。
阮熹盯着程岱川,像被銷售人員附體了。
遊輪旅行是不是很不錯?
能避暑度假,能出海旅行,一舉兩得,是不是特别棒?
程岱川沒什麼表情,緩緩翻過宣傳冊,看完,把它們放回原處。
阮熹滿懷期待。
程岱川轉頭,和阮熹對視,竟然說:“橙子甜麼?”
“......甜。”
阮熹沉默兩秒,追問:“你覺得那個怎麼樣?”
“遊輪?”
“嗯。”
程岱川說:“還不錯。”
留意到他們的談話内容,程岱川的母親說:“反正是暑假,你們兩個要是感興趣,可以搭伴一起去嘛。”
阮熹被戳中心事,喉嚨裡的甜橙汁都忽然酸了一下,嘀咕:“誰要和他一起......”
程岱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阮熹說完那句,開始和自己賭氣,徹底變成被封了嘴的八哥鳥,不再吭聲。
在阮熹父母的指導下,程岱川的母親剝開兩條完整的蟹鉗肉,把帶着一次性手套的手伸過來,在阮熹和程岱川的餐碟裡各放一條蟹肉:“來,嘗嘗我的手藝。”
郁悶的八哥鳥短暫地撕開嘴上的封條:“謝謝商阿姨......”
一直到晚餐結束,誰也沒再提起遊輪。
阮熹父親晚上還有工作,去同事那邊住了,剩下他們一行人,踩着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回到訂好的酒店。
程岱川的母親和阮熹母女住三人間。
程岱川自己住一間客房,看引路牌,是在走廊的另一側。
所以一出電梯,這個人就背對着她們揮了揮手裡的墨鏡,潇潇灑灑地往反方向去了。
阮熹洗了個澡,一手擦着頭發,一手按着手機,從淋浴間裡走出來。
銷售人員的最後一條信息是:
“看你好像還是學生,價格上可以破例給你最大的優惠,按宣傳冊後面那個淡季價格走,第二人半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