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岱川那邊沉默幾秒,點燃一盞夜燈,問:“要不要去甲闆上看星星?”
他聽起來真的有些疲憊,懶懶的,喝了那麼多冰水嗓音還是摻了一絲啞。
程岱川很需要睡眠吧?
躺着也許還能睡得着,這種時間點,再出去折騰一趟肯定就更不困了。
總不能剛上遊輪就把人折騰垮掉,行程才剛剛開始,後面還有十幾天呢......
阮熹在睡袋裡輾轉:“還是不去了,你好好睡覺吧,星星哪天都能看嘛。”
“啊。”
“......程岱川。”
“嗯?”
“那個白裙子的女生好看麼?”
“哪個?”
“和你搭讪的那個!”
“穿的是白色裙子?”
“算了算了,當我沒問。”
阮熹閉上眼睛,隐隐聽到程岱川從床上坐起來的動靜。
好像他也在入睡困難......
是因為他父親的事情?所以這段時間程岱川的睡眠都不太好麼?
和阮熹、石超、商阿姨他們外向、愛鬧、愛分享的行事風格不同,程岱川相對安靜很多。
他遇事很冷靜,也能獨擋一面,因此很少主動說起關于自己的事情。
越嚴重的事情,越不愛提。
就像阮熹被石超說的“洋垃圾”和放在餐桌上的青皮椰子吓到那天,程岱川什麼都沒說,隻問她借了手機充電器,就決定留在樓下陪她。
在那之後的隔天,程岱川的母親發現程岱川不在家,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程岱川才輕描淡寫地說了這件事。
那是清晨,阮熹剛從床上爬起來,走出卧室,聽見程岱川和商阿姨通話,也聽見樓道裡急匆匆的腳步聲。
程岱川舉着手機打開防盜門,商阿姨滿面焦急地沖進阮熹家,一把抱住阮熹:“熹熹,你肯定吓壞了吧?”
阮熹和商阿姨擁抱,手拉手訴說驚心動魄的夜晚,還去垃圾桶旁邊看了罪魁禍首——青皮椰子。
商阿姨摸着阮熹的頭:“這個東西晚上不開燈看到是蠻吓人的,熹熹不怕,我們去吃路口的甜酒沖蛋壓壓驚吧!”
“好啊好啊!那我請客,我有零用錢!”
她們興沖沖地聊東聊西。
連刷牙時間,阮熹都在小心地含着泡沫,和商阿姨講自己的新帽衫。
洗漱過、換好校服下樓的程岱川,靠在玄關看了眼手機,無奈地提醒:“二位,再不準備出門,我們上學要遲到了。”
那時候......雖然總是他們叽叽喳喳在說,但天天在一起,程岱川做過些什麼,阮熹他們總是知道的。
有些事哪怕他不主動提及,她也能很自然地問一問。
可是現在,一學期沒見面,阮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程岱川談起他家的事情,又或者,是否應該談起。
她從睡袋裡伸出手,撓了撓腦袋。
該怎麼做才能讓程岱川别再想那些事呢?
幾分鐘後,阮熹聽見冰塊撞擊玻璃杯杯壁,聲音清脆。
她睜開眼睛,在一盞昏暗夜燈的光線裡看到程岱川的身影。
他靠着迷你吧旁邊的櫃子,又在喝冰水,穿着睡衣的身影落在牆壁上,瘦,高,寬肩,側身放下水杯......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吞咽動作時滑動的喉結。
這是真的影響睡眠。
阮熹一動,睡袋發出“唰啦”“唰啦”的聲音。
程岱川看過來:“吵到你了?”
阮熹慌張閉眼:“沒有,你......别總喝冰水了,快睡吧,總熬夜會得口腔潰瘍的。”
程岱川“嗯”了一聲。
隔壁的單人床漸漸沒了動靜,阮熹又睜過幾次眼睛。
程岱川好像沒再動過。
這種在海上的夜晚,光線昏暗,很容易令阮熹聯想到《泰坦尼克号》。
想想,又覺得不怎麼吉利,畢竟那部獲獎無數的影片,是圍繞觸冰山的災難展開的,分類标簽裡除了“愛情”還有“災難”。
啊,睡不着!
她包裹在羽絨睡袋的悶熱裡,逼迫自己重新閉上眼睛,硬睡,在半睡半醒間,好像又感到遊輪的搖晃。
她是在搖晃裡睡着的。
夢境也像被雞尾酒浸泡過,有種描述不出的錯亂和眩暈。
夢裡有和石超、程岱川一起看《泰坦尼克号》那天。
那天阮熹自己在家附近的小店裡吃了晚餐,獨自背着書包回家。
鑰匙插進門鎖裡,她忽然聽見很重的那種上樓腳步聲。
大概猜的出是誰。
擰開鎖後,阮熹沒有急着進家門,往下看,果然就看見滿頭大汗的石超。
石超說,他家的電梯又壞了,他實在不想爬十六樓回家,隻能騎自行車回來,打算找程岱川看電影去。
阮熹問:“你們要去電影院?”
石超說:“嗐,川寶以前買了個投影儀,一直沒怎麼用,挺貴的就放家裡落灰,我去給提升提升使用率。”
說完,伸手一拽阮熹的書包帶子,“你還回什麼家啊,走着,咱們一起呗!”
阮熹掙紮:“等等......石超,讓我先把防盜門鎖上。”
兩個人輕車熟路混進了程岱川家裡,程岱川一開門,石超就笑眯眯地說:“嗐,程總,我們來找你玩了。”
程岱川說:“玩什麼,作業不寫了?”
阮熹喜歡熱鬧,高高興興地說:“我們是來找你看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