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另一邊有一張椅子丢了過來,湛亦望過去,看見熟悉的人影時當即跑過去,跑到一半,被人拉進黑暗中。
她對面蹲着兩人,其中一人緩緩開口:“一。”
湛亦:“?”
話音落地,剛剛扔過去的椅子發出一聲響,湛亦探頭望過去,發現那邊已經籠了一層煙霧。
康日跟她對望了一眼,扶了扶眼鏡:“路過。”
湛亦嘁一聲:“路過這種地方?”
秦安肆把兩人拉走:“别較真了他是我叫來的,他家就在附近啊。我們先離開這裡,去找林清月。”
湛亦問:“你怎麼知道是隊長搞出來的?”
秦安肆:“用屁股都能想到。”
湛亦:“……”這位少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而此時,林清月拉着兩人剛到後台,掀開簾子,便看見他們正在把虎符搬回後台。
林清月“噓”一聲,二人乖乖點頭噤聲。
她躲在簾子後方,看準時機,在人抱着玻璃盒拐進來的時候狠狠一撞,玻璃盒掉落,繼而被她迅速伸手接住,然後轉身就跑出簾子。
她在朝那邊煙霧跑。
後面的人要追上,但被一波藥粉迷了眼,還有個同夥打悶棍,就這樣被絆住腳。
一時間,場面更加混亂。
煙霧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在大家的喧鬧和驚叫聲中散去。
林清月與那邊幾人對上眼神,揚手就把虎符朝他們擲出去。
湛亦快速開盒也擲出劍。
或許是有人找到了總閘,此時,燈亮了。
林清月的眼睛被燈光一刺,腳下被絆,一下摔在地上。
身後有淩亂的腳步聲追來。
但她沒管,隻盯着前方,裝着虎符的玻璃盒與劍刃碰撞,伴随着玻璃碎裂聲音,裂成兩半的虎符和撞出缺口的無鞘劍齊齊掉在地上。
這聲響後,場館内安靜了很長時間。
直到仲長椿跑過來,扒開愣住的負責人,扶起林清月。
“你們是誰?!”
“等等,你不是林博士的妹妹嗎?博士——”
林清月捂住臉,撇過頭,“怎麼辦怎麼辦。”
仲長椿也小聲:“他們已經報警了。”
林清月:“……”
外面很應景,傳來了鳴笛聲,林清月一咬牙,後退一步轉身就跑,“幫我擋一下。”
她跑過去拿起虎符和劍就朝秦安肆那邊跑去。
秦安肆:“你幹什麼?!”
林清月拉上他手腕:“跑啊!等着幹嘛!!”
秦安肆已經要炸了,都已經被看到了,還要繼續嗎?還要繼續嗎!
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警察正追着他們跑。
平複下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拉到了一個管道裡,擡眼看過去,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幾人排排坐,面面相觑,中間就放着剛剛搶走的那兩樣東西。
秦安肆深呼吸,問:“現在怎麼辦?”
林清月:“不知道怎麼樣算毀掉,我打算把他們拿走。”
秦安肆語氣異常的平靜:“一會兒被抓到了怎麼說?”
林清月盯着面前的東西,認真:“就說,剛才那不是我們,是他們的幻覺。”
秦安肆當即起身想出去:“自首吧。”
屁股剛離地,手腕一涼,他回頭一看,手腕上是手铐,深吸口氣,他瞪着眼咬牙:“你這又是從哪來的?!”
“剛剛湛亦從警察手裡搶的。”林清月四處看了看,另一邊拷在了羅知之手上,“之之你負責拉住他。”
羅知之:“我……?”
秦安肆:“……”
林清月把他們的手揚起繞過頭頂,放到了身後沒管,看着面前的兩個物件繼續思考。
“現在我們必須想想要用什麼理由才能說服他們……他們剛才已經看到我們樣子了,而且場館裡雖然人多,但我們太顯眼了,肯定馬上就能查出來我們的身份。”
秦安肆微笑:“那你剛才還跑?”
林清月歎氣,她當時沒想到嘛,在那個世界待久了,惹了事第一想法就是趕緊跑。
她哀嚎:“沒辦法啊,我隻能這樣來證明我真的很想要這東西。我家裡人根本就不跟我提那件事,我主動說也沒用,這次拍賣會,他們都沒想過帶我。”
衆人沉默了。
片刻後,仲長椿說:“要不就說,我們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還想繼續研究?”
林清月搖搖頭:“感覺不太可信啊,而且我們搞出了爆炸,估計也不會讓我們把這些東西帶回去繼續研究。”
于是羅知之又說:“那就說,我們做夢夢到這東西不簡單,不能流落到别人手中?”
秦安肆嘴角一抽:“這麼玄乎的東西誰信啊,讓家裡人聽到,以後還想不想出家門了。”
管道内的衆人再次沉默。幾人一時沒有頭緒,便順着管道爬到盡頭,居然到了高一點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會場的情況,此時衆人都已經坐回了座位,在讨論剛剛的事情。
林清月看了看,除了一向喜歡宅家的康日父母,其餘人的家中都有人來參與這次拍賣會。
她二哥此時,正在跟一個警察說着話。
那個警察背對着她,看不見臉。
湛亦湊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就這麼一直躲下去?”
林清月思索了一下:“我們出去吧。”
說着便準備爬回去。
身後,秦安肆喊了她一聲,舉起被铐住的那隻手,“我請問,怎麼解開呢?”
林清月認真,看了看其他人,“一會兒出去,我們就說他們是主謀,秦安肆小少爺,家裡人肯定費盡心思撈他得,羅知之家裡喜歡攀炎附勢,看見之之跟秦家走得近,必定也會管的。”
湛亦:“在理。”
仲長椿:“可行。”
“……”秦安肆露出友善的微笑,“林清月,我是不是要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啊?”
“不用謝。”
“滾。”
……
林知雲覺得自家小妹是腦子被炸傻了,居然都敢來拍賣會搶東西。
還好這顧警官通情達理,說理解他們研究失敗不甘心的心理,一會抓到了口頭教育就算了。
他還在祈禱這孩子别再鬧出什麼事。
不知道是不是祈禱生效了,剛看見顧警官走開,他就看見那調皮鬼的身影出現了。
警察比他反應更快,沖上去把他們圍住。
負責人擠進去,憋了半天,重重歎氣:“姑奶奶姑爺爺們,你說你們要,直接拍走不就得了嗎?來搶什麼啊,這是你們的什麼特殊癖好嗎?現在這搞得……究竟是為什麼啊?”
林清月和秦安肆異口同聲。
“不甘心。”
“做了夢。”
沉默片刻。
二人再次異口同聲。
“做了夢。”
“不甘心。”
負責人:“……”要不就裝作懂了然後放過他們?
此時林清月正咬牙問旁邊的人:“能不能有點默契?”
秦安肆也咬牙切齒:“我以為你真要賣我。”
林清月深呼吸,腦子快速轉動思考對策,但思考不出來。半晌,康日開口:“我們經曆爆炸後都十分自責,時常做夢,也有人不甘心,但家裡人都不太同意我們繼續接觸研究,所以才重新聚在一起,出此下策。”
負責人立馬順着台階下,說的那是聲情并茂,表達對他們的理解,以及對那次事故的惋惜。
林清月聽着,連連點頭附和。
等到負責人終于說完了,林清月趕忙問:“所以我們可不可以把這些東西帶走了?”
負責人笑着吸口氣,在思考怎麼拒絕。
但有個聲音比他更快。
“給警局保管吧,我們會交給文化局,讓專家嘗試修複。”
聲音清亮,如泉水一般。
林清月猛的擡頭。
那人穿着警服,是她第一次見的短發模樣,襯得那張臉更加俊逸,上面有些風霜的痕迹,但在他臉上卻剛剛好,不重不輕,剛好給他略顯少年氣的臉添了一些成熟,讓人看着更可靠。
與十七歲少年意氣的他不一樣。
與十九歲曆經百世輪回的沉穩也不一樣。
那是最完整的他。
意氣風發,又沉着穩重。
“哐當——”
手裡的東西全都掉在地上。
林清月擡腳就朝着他的方向走過去,沒看路,一下踩到了掉在地上的虎符。
負責人還懵着。
身旁的警官已經伸手去把人接住了。
“顧隊……”
“準備收隊吧,沒什麼大事。”
旁邊的警員都退開了。
負責人也去安撫那些參加拍賣會的人,解釋說隻是孩子心性,小吵小鬧。
而林清月隻是擡頭,看着眼前的人,心裡一陣酸澀,一邊流着淚一邊問他:“你不會抓我的吧?”
他搖搖頭,眸中看不出情緒。
林清月又說:“我崴腳了,走不動,好疼。”
他垂了垂眼眸,目光落在她腳踝上,喉間忽然溢出一聲笑,笑得她愣了愣,都忘了哭,他便輕輕開口:“我記得。”
林清月瞬間瞪大雙眼。
他擡了擡手,抹去她眼角落下的眼淚,“等了你好久,但也還好,沒有之前那麼久。”
林清月啞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直到對方把她抱到了闆凳上坐好,并把其餘人都安置了,他再次回到她身邊,蹲下,拿起她一隻手,幫她給手心被玻璃劃破的傷口清理包紮。
他輕輕訴說着他們的結局。
“在一個雨夜,他自盡了。我沒殺他,我知道二姐對他,其實也有一絲感情。”
“那之後,幼帝繼承皇位,二姐垂簾聽政。最初異議很多,後來二姐執政期間收并了姜國,一切安穩,幼帝長大後,在海邊築起高塔,安置特訓軍營,齊鋒眠駐守在那裡抵擋瀛洲時不時的侵擾,便再沒有異議。”
“焦焦呢,做了個自在快活的小仵作,整日在外面玩得不見人影,大哥求了個清閑職位歸家居住,便是三哥擔負重任了。”
林清月擡手,撫上他面頰,淚眼汪汪的,問:“顧尋風,那你呢?”
顧尋風微微擡頭,眸中帶笑,語氣有些撒嬌的意味:“我來找你了。”
“不是這個……”林清月皺眉。
“有孟将軍在,還有我什麼事?”顧尋風無奈,“不要哭了,你兄長在看我們。”
林清月捏住他的臉,佯怒道:“你是不是故意聽不懂我的意思?我是想知道,那之後,我走了之後,你怎麼樣了?”
顧尋風望向她雙眼,默了半晌,說:“我盡力活着了,但沒有你的世界,很孤單。”
“那些結局,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林清月松開了手,輕撫着他的臉安慰他,“你成功了,阿風,你很厲害,你救了所有人。”
顧尋風捏住她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望着她的眼眸漸漸柔和,語氣也是:“這一次我隻是為了你,我……”
他靜靜看着她的眼睛,似是要望到深處。
“隻有你。”
然後他便看見眼前的人靠近,在臉上的那隻手講他的臉又往上擡了擡,然後,一個吻就落在了他嘴角。
遠處某人暴怒的聲音傳來:“林!清!月——!”
而此時,林清月正笑着對他說:“公開了。”
而後她拉住他的手,起身就往那道暴怒聲音的反方向跑。
“快跑啊!”
顧尋風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笑意盈滿,抓緊了她的手,輕輕道:“好。”
然後擡腳,就這樣緊跟着她的步伐,走向這一生的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