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回家前給周廷之發了微信。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脾氣都沾點古怪,叫人摸不清章法。周念的退步和示好在周廷之看來實在很不容易,他心裡也希望周念和陶欣可以好好相處,怕兩個人碰到面又起沖突,特意早早結束工作趕回家來。
就這樣隔着玄關的屏風,目睹了李樂泉“勾引”陶欣的全過程。
而李樂泉扭頭看到周廷之,更是窘迫的漲紅了臉,急忙解釋說:“周叔叔,您别誤會,沒有的事,我們就是随便聊聊天。”
周廷之拾起沙發上散落的花枝,語氣輕輕柔柔:“我知道,她在跟你開玩笑。”
李樂泉見狀才稍稍松了口氣。
毫不誇張地說,他對周廷之是有些畏懼的。李家是大家庭,舊時氣息濃厚,表面上自視清高,内裡卻世故庸俗,李樂泉和周念交朋友之處,周廷之就成為了李家茶餘飯後必談論的話題,而所謂談論,不過掰開揉碎地分析周廷之的行事作風,以及他和周念交好的利害關系。
李樂泉聽得多了,簡直要比周念更了解周廷之的為人,不會被周廷之所展露的溫和表象所迷惑。
至于周念,這會正心虛的厲害,明明周廷之還沒問他為什麼一反常态的到客廳玩遊戲,他就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給自己找了個很蹩腳的理由: “周總,樓上電視機的接口好像壞了,總接觸不良。”
周念說謊都擺在臉上,礙于少年脆弱的自尊心,周廷之沒有戳穿他,隻是說:“你自己找人來修吧,實在修不好就換一個。”目光望向陶欣,見她抿着嘴偷笑,周廷之很想問她在笑什麼,可當着兩個小輩的面,周廷之有些不好意思和她親近。
陶欣察覺到周廷之的欲言又止,主動開口說:“你不去洗澡嗎。”
周廷之便順着陶欣的話說:“嗯,現在去。”
誠然陶欣是想把周廷之先支開,待會再上樓找他,可落在周念和李樂泉的眼裡,就有那麼幾分言聽計從的意思。
沒一會的功夫,陶欣也上樓去了。周念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我懷疑妲己給我爸下蠱了。”
“你小子。”李樂泉把周念的腦袋扭回來,“這麼生氣幹嘛?戀父啊?”
周念壓着聲音吼回去:“你才戀父!你全家戀父!我就是看不慣,不行嗎?”
周念雖然是單親家庭長大的,但從小跟着爺爺奶奶生活,這幾年才搬來和周廷之一起住,父子兩個平時交流也不是很多,要說戀父的确有點牽強……李樂泉摸着下巴思索一會,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據我分析,你這麼生氣,是因為那個女的打破了你對美好家庭的幻想,在你的預期裡,你爸應該給你找個端莊大方的後媽,再生一兩個活潑可愛的弟弟妹妹,然後你們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生活在一起。”李樂泉咧嘴一笑:“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把那女的當成破壞你家庭的假想敵了。”
無獨有偶的,樓上的周廷之也在說着類似的話。
“小念沒有壞心,他隻是身體長到十八歲了,其實跟八歲沒兩樣,現在聽到人家唱世上隻有媽媽好還會掉眼淚。”周廷之走到床邊,揉了揉陶欣的臉:“而你不是他理想中的媽媽,所以他才會這麼抵觸你。”
“所以你這麼早回來是怕我們倆打架?”
“嗯……怕你們吵架。”
“他八歲,那在你看來我幾歲?”陶欣推開周廷之的手,擰着眉頭說:“我不喜歡你這種哄小孩子一樣的态度。”
周廷之垂下眼:“可我現在就是比你大很多。”
陶欣盯着他,昨天晚上強壓下去的火氣又蹭蹭地冒出來,幹脆跪坐起身,直視着他說:“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根本就不覺得我們兩個能走得長遠對吧。是啊,二十歲和三十八歲,或許當下能無視年齡很好的相處,可未來五年呢,十年呢,你就是心存顧慮,怕我後悔。”
“我沒有……”
“沒有?沒有昨天晚上我說想跟你一起睡,你又是要工作又是要早起的推脫,騙鬼呢!還是說你年紀大了,那方面的能力已經退化了,你要真承認是為這個怕耽誤我,那我也可以理解。”
陶欣并不擅長與人争論,可挾制周廷之像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她甚至不用特意動腦子思考,就能诘問的周廷之啞口無言。而一向條理清晰、長于辯論的周廷之,在她面前總是磕磕絆絆,仿佛很費力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麼多年,周廷之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我隻是覺得,對你來說,現在的我還太陌生,假設我們隻交往了兩天,進展不應該,這麼快……”
“哦,好吧,你要這麼說我可以接受。”
周廷之松了口氣。他剛洗完澡,穿着柔軟的家居服,直起身的時候肩膀舒展,白色短袖微微繃緊,勾勒出身體的輪廓,發間的水珠一顆顆滴落到領口,那裡很快就出現一小塊濕濡,浸透的布料黏在皮膚上,莫名的很色氣。
陶欣目光上移,将他散亂濕漉的黑發向後一捋,指尖劃過他仍如青年時一般英俊的眉眼:“可你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