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可。"秦知歸迎上仆固隽珩的目光,被那赤裸裸同野獸盯住獵物般的眼神駭得心頭發緊,隻見他手指忽然松開,任由酒盞直直落下,酒液飛濺了二人滿身。秦知歸尚在錯愕間,忽見男人唇角挑起抹笑意來,下一刻大掌已牢牢扣住她後頸,另一隻手沾了案上灑落的酒液,徑直往她唇上抹來。
"唔唔唔...你做什麼!"面紗随着掙紮滑落,秦知歸擡手要擋,卻反被仆固隽珩鉗住手腕,他眼底光芒更盛,瞧着绛紫色酒液在她唇間暈染開來,嬌豔欲滴,仿佛要引人采撷。
"松手!"秦知歸偏頭躲閃,後腦卻被他那大掌禁锢,正糾纏間,一聲"仆固少主"自二人頭頂炸響,正是那中原來的秦老闆,驚得秦知歸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仆固隽珩的手臂。
秦老闆端着酒盞在桌前站定,目光落在他們交疊的手上,鳳眼微挑,開口不疾不徐打斷了仆固隽珩的動作:"秦氏商行此番運來了仆固少主所需的糧草布匹,請移步樓上廂房驗看貨物。"說罷目光轉向秦知歸:"娘子瞧着倒像是中原人,今日這身裝束清雅,配淺色胭脂更相宜。"說着,從袖中取出一方錦帕來。秦知歸接過,便将唇上的酒漬擦了個幹淨。
周毅恰在此時走上前來,向仆固隽珩行了個禮:"請仆固少主移步廂房驗看貨物。"說罷躬身展臂作引。仆固隽珩執掌七萬銀甲精兵,糧草辎重向來吃緊,于是偏過頭問秦知歸:"可要與我同去?"
秦知歸故意瞧着自己身上大片酒漬,搖了搖頭。仆固隽珩低頭望去,見她裹着月白羅裙蜷坐席間,一雙警惕自己的眸子倒真似雪地裡的野兔,忍不住伸手在她發頂揉了揉:"那就在此等我。"說罷,方才随着周毅離開。
仆固隽珩一走,秦知歸的目光便再忍不住朝那"秦老闆"望去。隻覺鼓樂之聲漸絕于耳,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那些不可言說的委屈與酸楚仿佛都在眸子裡化開了。
秦老闆鳳眸裡噙着笑,開口道:"我有一支沉香木簪,與娘子甚是相配,不如今日贈予娘子可好。"他自袖中将其取出,質樸的簪身纏繞着藤蔓向上生長,簪頭兩朵蓮花依偎着盛放,秦知歸怔怔的接了過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過那些凹凸的刻痕,眼中笑意漸濃。
"是并蒂蓮!"她将簪子攥在掌心。
"是并蒂蓮。"秦老闆直直望進她眼底,聲音輕得像落在蓮花上的棉花:"生死同枝,永相守,不分離。"
花瓣打磨得有些刺手,秦知歸臉上笑意卻愈發濃了:"這簪子是秦老闆親手刻的?"錦衣男子聞言,面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窘迫神情。
生死同枝,永相守,不分離,哪管這明堂也如暗室,仍有郎君一雙眼眸璨若萬古不滅的星辰。
深夜,秦知歸攥着簪子在榻上輾轉反側,細掩的窗戶卻被人挑開,一道身影破開夜色躍入。"殿下!"秦知歸低聲驚呼,她從未想過再見面時是這般場景,赤着腳就向他跑去,顧成淵長臂一撈便将人攬入了懷中,浸透了夜色冷意的龍涎香味愈發醇濃的裹着二人。
顧成淵就這般抱着她,埋頭在她頸窩深深吸了口氣,半晌才道:"怎麼連鞋都不穿。"說着将人橫抱了起來。秦知歸眼睛始終黏在他臉上,見還戴着晌午那張假面,指尖輕輕戳了戳:"殿下這面具做得當真精巧,叫人看不出是從哪裡貼上去的。"
"不也一眼便認出我了?"顧成淵俯身将秦知歸放回榻上,一雙鳳眼含笑的凝着她,指尖挑起秦知歸下颌道:"小娘子何時對我這般熟悉了?"
"怎會不熟悉!"話裡都帶了哭腔,秦知歸拽着顧成淵的衣袖在床沿坐下,喃喃道:"從别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月華漫過他眉梢,她指尖輕輕撫上那張還帶着假面的臉,忽然仰首吻了上去。
顧成淵怔了半息,旋即反客為主裹住她生澀的吻,月似銀鈎,鈎得人氣息漸亂。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顧成淵喘息着握住她發燙的指尖按在胸口:"你摸摸這心跳,可還像夢中?"
"殿下..."秦知歸往顧成淵懷裡窩了窩,仰起臉看他:"如果一個人明明死了,卻又變成另一個人活着,你說這樣的人算怪物嗎?"
"竟有這種奇事?"顧成淵指尖在她發尾打轉,眼底浮起笑意:"又是話本裡看來的?"
"嗯...你先說嘛,這樣的人算不算怪物?"顧成淵聞言,攬着秦知歸肩頭,垂眸望進她眼底:"許是這人前世欠了情債,閻王才準許他回來還債的,皎皎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