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歡握緊的拳頭骨節泛青。
宋玉不知道那梁大人和邵慶有沒有被繩之以法,身在大燕,大梁土地上發生的事情似乎與她不在同一個世界。
不知趙清歡與南淩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宋玉隐隐提了一句,卻發現趙清歡似乎沒有要離開大燕的打算。
難道她與南淩真的産生了感情?想想這一個多月南淩每次叫她來都要聽牡丹亭,宋玉不由浮想聯翩。
“南淩後宮裡已經有不少妃子。”宋玉提醒她,南淩是皇帝,不是一個普通人。
趙清歡沒有接話,隻是說:“不用勸我,離了陳州,離了大梁,即便我是個戲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人。”
“那當時林墨要你做王妃你卻不肯。”宋玉其實有些生氣,在她心裡,林墨對趙清歡也算情深義重,隻是不想要她抛頭露面罷了,而她和南淩才認識多久?
趙清歡冷笑一聲,擡眼看着宋玉:“林墨愛的從來隻有你而已。”
這話像冷風一樣吹進宋玉的耳間,凍得她僵在那裡。
“你說什麼?”宋玉驚詫看着趙清歡。
趙清歡冷冷道:“林墨把我當做你的替身而已。還記得你第一次跟林墨進花戲樓嗎?”
宋玉想起當年自己收到系統的任務,去花戲樓拯救晏山青,可沒想到意外替趙清歡登了台。
見宋玉陷入沉思,趙清歡繼續說:“林墨很久之前就告訴過我,他和一個小女孩從小有過約定,長大了要娶她,所以他不會愛上任何女子。”
宋玉看出她分明在生氣,忽然大笑出聲,半帶揶揄地看着趙清歡:“清歡,你錯了。我和林墨哥哥之間不過是青梅竹馬的戲言而已,我早就不記得那些話那些事。林墨隻是因為把我當做妹妹才一直守着承諾。其實,他心裡早就有你,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你不可能沒有察覺!”
趙清歡淚眼看她:“不要說了!”
“看來你自己也知道,隻是不想承認。”宋玉哼笑。
趙清歡身體微微發抖,似乎想起什麼事來:“可他要我放棄唱戲啊!”痛苦的呼喊聲刺痛宋玉的耳朵。
“他要我以後不許再出入戲場,要我隻能留在内帷做他的賢内助,要我抛棄自己鐘愛的戲曲。”趙清歡聲淚俱下,“玉兒,這就是在要我死!”
趙清歡身形搖晃,陷入嫉妒痛苦的掙紮之中:“我不要做沒有姓名的林夫人,不要做賢惠的林媽媽,不要做貞潔高貴的景王妃。我要有自己的姓名,我是趙清歡,是戲曲花旦,是戲迷口中的趙老闆。”
幾句話炸開了宋玉内心潛藏已久的堰塞之流。
上前抱住她顫抖的身軀,輕輕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說:“你做得對。”
聽到這話的趙清歡微微一僵,淚眸模糊:“大燕不一樣,這裡不要求女子足不出戶,也不會對女子說三道四。我決定留在宛京,留在皇宮。”
“在宮裡?”
“南淩說,我可以随時出宮唱戲,也可以留在宮裡為他唱戲,他會給我最大的便利。”
“那你不怕他後宮妃嫔嫉妒啊?”
“不怕,我不打算嫁給他。”
啊?宋玉驚訝地看着她:“你們這算什麼?”
趙清歡搖了搖頭:“不知道,南淩說宮裡缺個戲班,讓我組個戲班。可我無力做這事兒,便讓他尋你來了。”
“我?”宋玉指指自己,看來趙清歡是為這事才與她相見。
“宋老闆你在陳州和東京都做得很好,由你組建戲班是最好的決定。”趙清歡完全沒了方才的落魄模樣,用信任的目光看向她。
也不是不可以……宋玉有些猶豫,先後在陳州和東京兩次開局,雖因各種迫不得已沒能看到最後,但至少她努力了。
大燕所有的孩子都會在八歲時強制讀書,也不需要宋玉格外施展自己的愛心。
“難道宋老闆不喜歡唱戲嗎?”趙清歡似乎看透她的遲疑。
宋玉當然喜歡,當年她就是因為喜歡唱戲才堅持到現在:“喜歡是喜歡,隻是……”
“隻是什麼?”趙清歡見她猶豫,反問,“難道宋老闆要為了晏大人放棄自己鐘愛的戲曲嗎?”
宋玉頓了頓,被她說中了心事一般,茫然望着趙清歡。
在燕國這些日子,她心裡好像唯有一件事:晏山青,每日都在期盼着晏山青歸來,連夢裡也全是晏山青的影子,她幾乎把自己遺忘了。
“玉兒,你回去好好想想。”趙清歡說着看了一眼門外,“南淩說要組建大燕第一個戲班。這樣的機會,你要放棄嗎?”
是啊,燕國不會看不起她們,更不會把戲曲當成下九流。
宋玉垂眸深思,一時覺得腦中煩亂,擡眼去看趙清歡,緩緩說:“趙老闆,我回去想想,這戲班也不是我們兩人就能建起來的,生旦淨醜這麼多角色,都需要人,眼下會唱戲的隻有我和你,還都是旦角。”
趙清歡聽她已想到這一步,嘴角輕揚:“好,我給你三日去想,三日之後,不管你想沒想好,都要給我個準話。”
宋玉應聲出了宮門,腦子裡全是自己初登戲場時的模樣,那時初生牛犢不怕虎,憑着一腔熱情去唱戲,壓根不會像今日這般瞻前顧後。
回到花苑,她早早便歇下了。
夜裡,做了個夢。
夢見晏山青反對她組建戲班,還揚言,如果她不同意,就與她決裂。她很生氣,想要與他理論,卻被他嚴詞拒絕,氣得淚流滿面。